除夕之夜的筵席没有任何预兆的忽然“不欢而散”,就在众妃嫔担心皇上与太后之间是否会就此交恶的时候,却是传来了皇上去了关雎宫的消息,是以一时之间,众人在嫉妒之余,更是感到稍稍安心。
至少目前看来,不会祸及自身才是。
沈嫮玥听得身后传来的动静,转过身见着来人,亦是微微有些意外,匆忙欠了欠身子,“臣妾给皇上请安。”
不论他与太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沈嫮玥始终记得方才在大殿之时,他是如何的主动的站在她的身前与她护佑的,而于她而言,只需记得这个便足矣,至于旁的,与她并无多大的关系。
孟连彦伸手扶起她,“玥儿不必多礼。”
沈嫮玥见他有意无意的避开她的目光,只将自己的“全副”心思皆是放在小家伙的身上,不由得轻哼了声,“若是臣妾记得不错的话,皇上有多少日没有与安易见面,那便亦意味着有多少日也没有与臣妾相见才是。”
孟连彦逗弄安易的动作顿了顿,轻笑出声,“那玥儿莫不成此刻是在与自己的儿子醋了不成?”
“以往没有安易的时候,皇上每每来关雎宫,可是整个心思都是放在了臣妾的身上,”语气与她往常一般的理所当然,她尚且没有与他看够,如何又可以那么容易的轮到安易呢。
孟连彦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朕不知玥儿的性子竟是连安易亦比不上的。”
“臣妾如今可比他好多了,”沈嫮玥见他看过来,浅笑一声,“他可是动不动就哭闹,而臣妾则是愈发的乖巧才是。”
“乖巧?”孟连彦挑眉,有些玩味的重复道。
沈嫮玥暗自撇了撇嘴,语气骤然变得委屈,“皇上难不成没有发觉不成?”
“朕记得,玥儿前几日可还是哭闹得紧,”孟连彦并不愿配合,反而选择旧事重提的说道。
至于因何哭闹,只要看她此刻羞红的脸蛋便知分晓。
沈嫮玥对上他灼灼的目光,不得已将视线暂时偏离开,“皇上可切莫再说了,若是让安易听见了,仔细他日后学坏了。”
这自是借口,且是极为拙劣的借口。
孟连彦大笑出声,显然是高兴于自己逮到了她的软肋,道,“玥儿如今可知他的重要性不成?”
“他是臣妾的儿子,自然是重要的,”沈嫮玥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只继续道,“但他却在一直与臣妾‘抢’皇上,如此却是不能够的。”
“抢?”孟连彦听她刻意咬重了字眼,只压下心中突起的感慨,找茬道。
“自然是抢,”沈嫮玥使劲的点了两下头,“臣妾尚且没有与皇上腻烦,他又如何可以凭空插进来扰乱臣妾的心绪?”
“腻烦?”孟连彦微微皱眉,语气之中含了一丝危险的意味,重复道。
沈嫮玥心知自己方才定是口不择言,胡乱说错了话,是以连忙上前从他的背后搂着他的脖颈,将脸颊埋在他的肩上,“哪里来的腻烦,皇上定是听岔了。”
“朕不过二十来岁,玥儿的意思是朕的耳朵不够好?”孟连彦将小家伙放在自己的腿上,对于她的忽然亲近,却也并没有予以拒绝。
对于她,似乎他从来都不会有任何不愿意的时候。
沈嫮玥将头垂到他的右侧,亲了亲他的下巴,略带害羞的保证道,“即便是等到皇上一百岁,白发苍苍,老态龙钟,臣妾亦定然不会与皇上腻烦的。”
孟连彦“嫌弃”的伸手将她的头挪开了些,不过眼底浸染的笑意却显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玥儿可是在与朕表明,想要陪着朕白头到老的心意?”
“皇上总是能够轻易的明白臣妾的心意,”沈嫮玥点了点头,眉眼带笑,“如此可是与臣妾心有灵犀?”
“是否心有灵犀朕不知道,”孟连彦嗤笑了一声,对于她日益见长的见杆爬得本领颇为有些看不上眼,道,“朕只记得玥儿方才所说的‘腻烦’。”
“臣妾以为皇上是明君,是以容人之量自然亦是异于常人,微末小事定然会眨眼便忘的,”沈嫮玥见其依旧不愿轻易翻过这一茬,只得道,“皇上以为呢?”
“与朕有过过节的人,此时大多都不在世上了,”孟连彦勾了勾嘴角,与她回应道。
沈嫮玥:“……”
“……”
魏得忠站在外间,听着里间间隙传来的欢声笑语,亦是由衷的露出了笑容,半个时辰以前,随着皇上离开泰和殿之时,他只以为今晚自己定然是“在劫难逃”,存了十二分的小心亦是无用。
索性皇上选择了来关雎宫,而非是直接自己独自一人待在紫宸殿内黯然,如此于他而言,自然是“解脱”。
有舒主子在,皇上的心情从来都不会太差。
——
孟连彦听着耳边传来的绵长的呼吸声,翻了个身看着近在咫尺之人,缓缓的露出笑容,他又如何不知晓晚间她的一言一行,皆是在故意的令他分出心神,难以思索那么烦恼之事罢了。
换句话说,亦是在变相的哄他,而这种为她在意非常的感觉自然是不差的。
孟连彦将她身上的绣被往上拉了拉,将人搂在怀里,只觉得一颗心皆是安定不已,全然没有一个时辰之前的那般慌乱或是愤怒。
有她便足够。
一夜无梦至天明。
……
慈宁宫
“老奴恳求太后娘娘切莫将皇上所说的话放在心上,仔细与自己动怒,平白坏了身子才是,”金麽麽见上首之人亦是闭口不言语长达半个时辰,犹豫了许久之后,只得打发了伺候的宫女,开口劝道。
虽然不曾知晓皇上到底是与太后说了哪些话,以至于让太后如此这般的恼怒,可是金麽麽却是能够大致的猜测得到,且是早便与今日这般的情形有所预料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太后自诩手段如何了得,可是依旧是难以与皇上相匹敌和对抗的,是以当初既然做了那般的事之后,金麽麽便始终都是清楚,定会有一日会为皇上所知晓的。
她从来都没有太后那般的乐观。
当年,金麽麽作为太后的贴身宫女,亲眼看着皇上出生,又看着其为太后所冷落,孤零零的独自长大,几次三番的险些丧命,而之后更是看着皇上一步一步的从最不为先皇所喜的七皇子而登基为帝,且这几年以来,更是时常听着百姓与皇上的赞誉,成为一代明君。
如此这般的皇上,若说自身的聪颖与谋略不够,又如何会成为皇上呢。
“哀家这身子已是不中用了,”良久之后,太后才缓缓的出声,淡淡道,“不过也好,左右在这世间,并无人与哀家在意。”
本该是与自己最为亲近的血脉相连的儿子,却是以自己为耻辱,完全不能理解她当初所做之事的目的为何,更是不曾知晓她的无奈与苦楚。
如此,自是令她寒心不已。
“太后娘娘何苦说这等话委屈自个儿?”金麽麽闻言不由得有些哽咽,想要与之劝慰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只得讷讷道。
太后冷笑了一声,“何来的委屈?受委屈的人可不是哀家。”
“即便如今皇上或许不能理解太后娘娘的当年所为,可是想必待到日后,定然亦是可以明白的。”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再多言,只道,“不论皇上是否能够与哀家理解,如今都是不重要了。”
目前最为重要的却是她定要在临死之前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否则只怕日后入了黄泉,亦是不敢与先皇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