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繁罗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行了一礼,面露慌张的道。
“发生了何事?”沈嫮玥将手中的婴儿衣物放下,出声问道。
“今日早朝之时,皇上忽然传了旨意,道是让沈大人回家休养一段时日,至于原因却是没有说上半分,而满朝的文武百官虽是多有猜测,却是不敢开口相问。”
沈嫮玥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孟连彦忽然作此决定,想必定是早有想法,而并非是传言所说的“忽然”,而既是休养,那便是因着身子不适的缘故,可是一直以来,她从未听说过沈望的身子到了这般不济的地步,况且以沈望的性子,定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盼着能够在官场之中谋事,而非在家卧病在床无所事事。
那么既然不是传言之中所说的那般,孟连彦又到底是为何忽然要作此决定呢?
“除了这个消息之外,可有旁的?”
繁罗点点头,有些欲言又止,“听说周家被抄了,一众人等皆是收押入狱,至于结果虽是没有出来,但想必……”
“想必亦是难逃一死了”,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是繁罗知晓对面之人定是清楚的。
“周家?”沈嫮玥冷笑了一声,“等了这般久,终究是等来了。”
自从知晓长姐遭受那般的苦楚之后,她便始终都希望能够与周家人算上这笔账,可是却又因着长姐怀有身孕的缘故,不得已拖了这般久,是以当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们那些人的性命自是不能再留。
不止一次的与自己有过后悔与内疚,如若当初在入宫初时,她能够尽全力与长姐和娘亲解释,又或者是寻出其他的法子,让长姐不必与周宗泽成婚,那么后来定然亦是不会发生这么多令人悲伤的事情来。
明明知晓,可是她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沈嫮玥清楚,在长姐心里定然是痛苦万分的,即便如今将周宗泽等人碎尸万段,甚至是挫骨扬灰,亦是难以平复心中的伤痛,更是不能够换回那个孩子的鲜活性命来。
长姐有多痛苦,她便有多悔恨。
可是另一方面,沈嫮玥又很清楚,自己即便当初真的阻拦了此事,那十之八九亦是不能够成功的,又或者真的如她所愿,长姐与周宗泽退了婚,可是之后势必是难以嫁娶,待字闺中愈久,那定是愈发的受人非议,草草的找人婚嫁了以后,结局亦不一定会更好。
但是没有试上一试,又怎知会成何种情形呢?
对孟连彦的情愫渐深之事,尚且没有让她如此的进退两难,可是对于沈嫮然之事,却是让她不止一次的生出了与自己生厌的情绪来。
说到底,都是自己过于无用了些。
女子想要活在这个世上,势必要依附男人而行,至于所谓的巾帼不让须眉,从来都只是话本之中的杜撰之说,实在是当不得真。
世人对于女子从来都不够宽容,不论是今生亦或是后世,都是如此。
“娘娘?”繁罗见其陷入沉思之中,犹豫着出声轻唤道。
沈嫮玥回神,露出苦涩的笑容来,“此事不必多管了,左右爹爹等人并未威胁到性命。”
不过是回家休养而已,只要与性命无碍,那么便算不得大事,况且整日忙于官务之人,如今好容易得了闲暇时间,也能够与家人好生陪伴一番。
换个角度来看,或许反倒是幸事。
“可是宫中皆传娘娘与……”繁罗有些欲言又止,并不敢将话说出来,见上首之人紧盯着自己,只得讷讷道,“传言道是沈家与钟家……”
沈大人身子不适回家休养本是人之常情,可是怪便怪在皇上并未提出言明此举是因其身子不济的缘故,是以众人自是知晓沈大人为皇上所不满,而从于家与钟家的接连没落来看,似乎沈家亦是如此。
“那又如何?”沈嫮玥勾了勾嘴角,“他们愈是这般说,本宫愈是高兴。”
如若真的能够借由传言而让沈望有所警醒与领悟,那她以为如此受人议论,似乎亦是极为值当的。
“娘娘……”
沈嫮玥轻叹了口气,并未与之解释,而是道,“本宫乏了,你先退下吧。”
“是。”
……
慈宁宫
“老奴给顺妃娘娘请安,”金麽麽刚出了慈宁宫的宫门,便恰巧见了其仪仗停在门口,不得已只得停了步子与之请安道。
“金麽麽不必多礼,”顺妃下了车撵,轻笑道,又看向其后面的几人,“不知那可是二皇子?”
这话问的并无任何的技巧可言,毕竟放眼整个宫中,所得的子嗣不过仅此一人而已,何况又是襁褓小儿。
金麽麽应了声,“正是二皇子。”
“那不知麽麽带着二皇子要去何处?”顺妃顺着她的话问道,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解释了句,“本宫的意思是二皇子如今尚未满月,若是……”
金麽麽神色未变,“老奴不过是遵从着太后娘娘的吩咐罢了,顺妃娘娘无须担忧。”
对面之人所存的心思如何,金麽麽即便不甚清楚,但也大致能够猜测得到,左右不过是因着心中的不平而已。
顺妃轻笑了声,“不知可能让本宫抱抱他?”
虽然知晓这样的要求有些突兀,甚至会惹来人怀疑,可是她依旧是顺从着本心之意如此说了,至于结果如何反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太后娘娘特地吩咐了,二皇子不得与生人接触,还请顺妃娘娘恕罪,”金麽麽福了福身子,淡淡道。
太后是否有此吩咐,其实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关键的是她话里的意思能够更加的显而易见,令对面之人清楚非常便足矣。
“既是太后娘娘的吩咐,那本宫自是不敢违抗,”顺妃的笑容之中不免带了几分尴尬,道,“时辰不早了,本宫便不耽误金麽麽了。”
“老奴告退,”金麽麽福了福身子道。
红拂看着一众人等皆是离开,这才犹豫着开口道,“娘娘,这般可会让太后娘娘……”
她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娘娘最近转变得有些诡异,许多时候的所为都是让她难以想通其中的缘由,这与人前的模样实在是相差甚远。
譬如方才。
“不会的,”顺妃冷笑了一声,“进去吧。”
太后与她从未有过任何的情份可言,甚至可以说是彼此生厌,是以即便金麽麽与太后禀报了方才这一茬,太后亦不会放在心上。
彼此太过怨恨,是以没有所谓。
“是。”
……
关雎宫
“老奴给舒昭仪请安,”金麽麽入了内室,含笑着行礼道。
“金麽麽不必多礼,”沈嫮玥摆了摆手,目光看向她的身后,面露愁容,“太后娘娘这是……不知可是二皇子过于哭闹,惹了太后娘娘的厌烦?”
昨日才从关雎宫中“强行”抱走,可今日早间便竟是主动抱了回来,对于太后的心思,沈嫮玥当真是有些猜不透了。
虽然有消息道是昨日孟连彦往慈宁宫与太后请安了,可是孟连彦来了关雎宫之后,却并没有与她谈论半分,二人皆是有默契的将此事当作不曾发生一般。
因着沈望之事,宫中皆传沈家已然失势,是以沈嫮玥以为,即便太后真的愿意将二皇子与她抱回来,至少应当等到这场风波过去才是,却是不想又出乎了她的意料。
“舒昭仪言重了,”金麽麽笑了声,道,“太后娘娘对二皇子欢喜得紧呢,而二皇子亦是极为的乖巧。”
“那……”
“昨日特地将二皇子抱去慈宁宫,本就只是为了能够让太后娘娘看上一眼罢了,是以过了一日,自是该抱回来,”金麽麽出声解释道,“太后娘娘的身子始终不见好转,总盼着能够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到皇上的子嗣,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这话自是将昨日的尴尬给圆了回来,又避免了对面之人会与太后之间因此生出嫌隙来,可谓是滴水不漏。
“本宫代二皇子谢过太后娘娘,”沈嫮玥点点头,对着慈宁宫的方向福身道,“今后若是得空,本宫定是经常带着二皇子去慈宁宫与太后娘娘请安,届时还望太后娘娘切莫嫌弃本宫与二皇子太过吵闹。”
“舒昭仪放心,自是不会,”金麽麽在心中暗自点头,如这般通透的女子,合该为皇上所欢喜才是。
若是这般,想必太后定是会高兴的。
一刻钟后,和菱送了金麽麽离开之后重新回到内室,问道,“娘娘,太后娘娘可是对二皇子……”
“在太后心里,二皇子的重要程度仅次于皇上,是以不必担心,”沈嫮玥摇了摇头,从方才金麽麽的态度来看,她便知晓太后对二皇子定是极为满意的。
“如此便好。”
——
半个时辰后,太后特地命人送来了赤金打造的小儿的吉祥如意锁与平安福寿手镯,传言道是特地请了高僧开光,于佛前供奉了整整九九八十一日。
因着太后此举,是以之前关于沈家没落的消息便闻风而散,毕竟舒昭仪不是贤妃,更不是皇后,即便没有家世,可是仍旧有恩宠和最为重要的皇嗣。
沈嫮玥叹了口气,“拿去给二皇子戴上吧。”
“是。”
看着背影在眼前消失,沈嫮玥淡淡的挪开了视线,但愿如此这般,于她于二皇子而言,皆是幸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