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柳更衣么?”管千凝与叶映等人行至此处,看着正跪在地上之人,略带不屑的出声道。
“婢妾给珍贵嫔、凝婉仪、安嫔、嘉嫔请安,”柳月依旧没有站起身来,跪在地上行礼道。
方才她本是远远的瞧见皇上的仪仗往西六宫的方向而来,是以便特地算计了时辰等候在关雎宫附近,想着即便不能因此夺得恩宠,亦至少能够让皇上与她多几分印象才是,毕竟自她被封为更衣之后,一直都没有侍寝,更不得皇上召见,仿若是为其所遗忘一般。
只是她没有想到,皇上尚且没有等来,却是将舒昭仪给等来了,犹豫了不过几瞬,便决定利用这次机会使计陷害,时间掐得刚刚好,且舒昭仪亦如她所料想的那般与她为难,一切可谓是再为顺当不过了。
可是她料到了所有的意外,却唯独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从始至终都是与她视而不见,即便她不止一次的低声啜泣,但是皇上依旧是没有往她所跪的方向看上一眼。
一眼亦不曾看她的人,却能够始终含笑的面对旁的女子,柳月跪在地上,听着他们站立的二人笑意靥靥,心中的情绪自是复杂难言。
若是当真欢喜那般的女子,莫非便不能“爱屋及乌”不成?又或者说,这个“乌”已经有了,而不再需要她?
“不知柳更衣为何独自一人跪在此处?”管千凝侧头看了眼叶映,见其并无开口的意思,便故意问道。
方才她们几人待舒昭仪离开过后,闲聊了不过几句便听见这边的动静,着了宫人仔细询问过后,模糊得知了其中的缘由,犹豫了几瞬之后便选择暂且避开,只等到皇上离开过后,才往这个方向走来,却是不想人依旧是跪着。
柳月磕了一个头,解释道,“婢妾冲撞了舒昭仪,被责罚自是理所当然的……”
这话有多言不由衷,只有她自己心里最为清楚,但是处于此时这般的处境,却是没有法子不违心言语,只因她知晓面前的珍贵嫔与舒昭仪并不是表面上那般的不和。
几个月前,亦是在关雎宫附近,她无意瞧见舒昭仪与珍贵嫔在莲湖附近,二人之间虽是隔了两三步的距离,看着并不熟络,可是没有来由的,柳月以为她们二人其实并不似宫中传言的那般“争锋相对”,反而应当是更加的和善才是。
而正因为有这种直觉,所以此时她自是会识时务,做俊杰。
“既是冲撞了舒昭仪,那便在此处跪着吧,”叶映适时的出声道,语气淡淡的,仿若此事与她并无多大的关系一般。
柳月暗自皱了皱眉,“婢妾遵旨。”
她以为不往南墙撞,便不会牵连到自身,却是不想旁人竟是从始至终都与自己瞧不上眼。
愈是这般,愈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如若这辈子不能出人头地,那么便只能注定为人踩在脚底下,苦苦挣扎亦不会有人予以半分的同情。
管千凝与范柔嘉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戏谑的意味,地上所跪之人,冷不丁的瞧上一眼与关雎宫的那位可真真是像极了,只不过可惜的是,到底是面似神不似,即便模仿得再好,亦始终都难以与正主相提并论。
假的始终都是假的,以假乱真亦会就此变成真的。
“婢妾恭送珍贵嫔,”柳月见其的步子往前挪动,便连忙低头出声道。
叶映走了几步却又停了步子,转过头来道,“本宫对于柳更衣的这身打扮,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只让本宫想起了东施效颦的故事来,是以还烦请柳更衣回头换回以前的模样,切莫再做出这等子丢人现眼之事来才好。”
这番话可谓是不留丝毫的情面,令听者不免有些面红耳赤,更是一度让管千凝等人以为自身是出现了幻听,毕竟入宫这许久的功夫,她们印象之中的珍贵嫔可从来都是和和乐乐的模样,待人虽不够热情,但亦绝不会如此与人为难。
柳月咬着牙,竭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冷声应道,“是。”
她今日的装扮虽然的确是另有目的,别有心思,可是身上所着的衣衫罗裙却都在她自己的份例之内,没有半分逾矩的地方,是以说话之人如此言语,除了特地针对之外,她以为并没有旁的意思。
叶映勾了勾嘴角,将视线转开,抬腿往前走去,再也不理会身后的诸人。
——
范柔嘉待离了关雎宫远些的时候,这才再度出声问道,“凝婉仪以为方才珍贵嫔此举的目的为何?”
范柔嘉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珍贵嫔要如此与舒昭仪相帮,按理说,她们二人同为皇上的“宠妃”,那么便应该是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才是,至于所谓的姐妹情谊实在只是空谈而已。
莫非在舒昭仪生下二皇子之后,珍贵嫔察觉出了自身的压力,是以特地选择“讨好”于舒昭仪不成?
管千凝亦是皱了皱细眉,“本嫔亦是不知。”
对于这个问题,她同样没有把握能够猜透珍贵嫔的心思,但是她却知晓即便经由此事,舒昭仪亦必然不会与珍贵嫔实实在在的感谢,亦即不会将恩宠分出半分,那么珍贵嫔如此做,所图的又是什么呢?
实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舒昭仪与珍贵嫔二人,可会从一开始便与流言所传的不一般?”安慕卿见身侧二人皆是静默沉思,想了想便开口试探道。
在她的印象之中,虽然时不时的会有传言道是二人不和,但是说到底,其实她们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任何的与彼此伤害的事情来。
“你的意思是……”管千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显然亦是想到了什么,才惊觉自己或许错过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几个月前舒昭仪尚未生产之时,珍贵嫔可是仅有的能够进入关雎宫,且能够在离间待上几个时辰的人……”安慕卿愈发的坚定自己的想法,是以出声解释道。
关雎宫虽偏僻,但是却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随意的进出,更不是谁人都能够与里间的主子相见,而见了之后,更不代表她们便能够轻易的在里间待着不出来。
安慕卿犹记得初入宫不久,她曾经去过,是以她极为的清楚。
如果不是来人得了舒昭仪的青睐,那么定然是会三言两语的将其打发,便是半个时辰,亦是难以待下去的。
“若是这般来看,安嫔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管千凝不由得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
初入宫之时,或许她们新入宫的妃嫔还背地里嘲笑过沈嫮玥被分到了那般偏僻的宫殿,与喜爱的桃园相距甚远,可是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人出乎意料。
先是宫殿虽远,但皇上仍旧是在东西十二宫之中去得最为频繁,之后又为人发觉,在关雎宫与桃园之间特地新开了小门,而到现在,便是风雨亦难以阻挡皇上的脚步,每日不论政务是否繁忙,必定会抽出时间前往关雎宫待上片刻。
若说仅仅是因着二皇子的缘故,那管千凝即便再为愚蠢,亦不会相信的。
母凭子贵固然是真的,可是许多时候,子凭母贵亦绝不会是假的。
这般的人如此为皇上上心,她们尚且能够看出来,那么作为自诩聪慧的珍贵嫔,管千凝以为其理应更为清楚才是。
可难道连着珍贵嫔,亦是选择成为其手下败将么?
“可是不论舒昭仪与珍贵嫔之间的关系,是否真的如同传言之中所说的那般,只与我等似乎并无多大的关系啊……”范柔嘉虽是对此事抱有疑问,可是却不认为这般的事能够影响自己日后的所为。
不论是舒昭仪,亦或是珍贵嫔,其实与自己并无多大的干系,毕竟她们二人与自己似乎并无任何的牵连,受宠与失宠从来都是两道界限才是,且是极为的明确。
即便初入宫之时拔得头筹,但是之后的这一年多的功夫以来,足以让她对许多事情都看清,甚至是看透,只要沈嫮玥还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皇上便绝不会与她们有所恩宠。
“嘉嫔可是忘了明年的选秀不成?”管千凝冷冷的看着身侧之人,不过一眼便知晓她的心思,是以开口提醒道。
不论沈嫮玥如何的备受恩宠,亦不论二皇子是否是宫中仅有的皇嗣,在选秀之后,诸多的名姝美色进入宫中,那不管皇上待沈嫮玥与二皇子的心思如何,皆不得不广散恩泽,否则定是难以逃脱满朝的文武百官的口诛笔伐。
椒房独宠到底从来都是没有先例可循的,绵延子嗣,延续香火,实为天子的本份,祖宗祖制如此,便是皇上亦不可更改才是。
“倒是嫔妾愚钝了,”范柔嘉将这话在心里过了两遍,领悟了其意思之后,便露出笑容的认错道。
只看得到前方的黑暗,却不曾知晓原来老天在不知不觉之中与她透出过光亮来,怪便只怪她太过悲观了些。
一切都能够有所好转,不要放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