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月子虽然禁忌较多,与人亦容易生出厌倦的情绪来,但是好在一转眼之间,再难捱的日子亦是过去了。
沈嫮玥待在浴房,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才着了宽袍出来,洗净了身上堆积的污垢与油脂之后,她很庆幸自己这段日子的努力已是看见了成效。
“娘娘如今可还欣喜?”和菱看着她面上的神情,便知晓她此时的心情定然是不错的,而之所以会心情不错,自是因着心中所愿已经达成的缘故。
沈嫮玥点点头,“本宫自是高兴的,且为本宫梳妆打扮吧。”
“是。”
——
“奴才|奴婢给娘娘请安,”小夏子带着众人皆是大殿之中,与之行礼道。
沈嫮玥走至上首的位置坐下,摆了摆手,“尔等不必多礼。”
“谢娘娘。”
“近些日子,尔等亦是辛苦了,每人赏赐十两银子吧,”沈嫮玥的视线淡淡扫视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为首的人身上,含笑道,“尤其是小夏子,连日奔波劳累是真真的辛苦。”
身为关雎宫的首领太监,所有的对外事务皆是要由其拿主意,且因着她生产的缘故,导致这段时日关雎宫内的事务尤其的多,其中的辛苦自然是不必多说。
“奴才不辛苦,能得娘娘信任,实为奴才的福份,”小夏子跪下来磕了一个头,略带哽咽道。
他们入宫之后为人奴才,轻则冷言相向,重则遭受酷刑,便是危及性命亦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自从入了关雎宫之后,这些以往的遭遇似乎便再也不曾遭受过。
上首之人待人和善,从不打骂,更不会没有来由的责备,而且令人意外的是,即便偶尔犯些小错,只要不曾涉及到底线问题,自家娘娘亦是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以这一年的时日以来,小夏子早已将其视为自己的真正的主子。
如他这般的想法的,小夏子知道,其实并不只有他一人。
“辛苦劳累是实话,论功行赏亦是真话,”沈嫮玥再次看向众人,淡淡道,“尔等与本宫的心意如何,本宫心里皆是如同明镜一般,是以你们几人,便是赏银翻倍,本宫以为旁人亦是不能多说什么的。”
她口中所指的哪几人,沈嫮玥相信在场之人定是再为清楚不过了,以往每逢赏赐,她总是选择一视同仁,只除了和菱与繁罗等人时不时有些首饰之类的赏赐而已,可是如今,她却以为如此这般所为其实并不大公平。
赏罚分明,论功行赏,本就是情理之中,沈嫮玥认为无论是谁亦不能挑出过错来才是。
众人闻言皆是俯身跪了下来,“奴才|奴婢不敢。”
“没有什么敢与不敢,”沈嫮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沉声道,“他们如今能够担得起重赏,他日犯了错,自是亦是应该承担重罚,左右总不能让本宫白付了信任才是。”
“在本宫看来,尔等亦应该好生反思一番才是,为何同时入的关雎宫,他们如今能够爬到这般的位置,而有些人却已经不在了,又或者虽然人在,但心却不在,将心比心,若是如那般的人,尔等可会选择重用?”
说来说去,其实都是敲打与警醒,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沈嫮玥看着底下的几人皆是左右看了看,亦或是将头垂得更低,遂继续道,“只要如今尔等依旧留在关雎宫,那代表尔等以往犯的错其实并算不得大错,本宫都可与尔等不计较,但是日后如何,却是全凭尔等各自的造化了。”
是否能够一心与她效忠,又能否可以一心与她谋事,全看个人如此作想了。
“如果有人以为本宫不公,或是曾偏袒过某些人,只管与本宫提出来,本宫可当众与尔保证,对于你所说的言论,定然既往不咎,”沈嫮玥端起茶盏,浅抿一口,“包括如果有人想要离开关雎宫,本宫亦绝不拦着,且能够与尔保证,日后绝不会与尔报复。”
人心善变,沈嫮玥实在是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让面前的数十人心中皆时时只有她一个主子,而从来都不曾有过半分的私心。
“奴才|奴婢愿誓死效忠娘娘,”众人皆是再次跪下齐声保证道。
沈嫮玥勾了勾嘴角,“但愿你们一年、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之后,依旧能够记住尔等今日的所言,切莫忘记与尔等性命相关之事。”
“奴才|奴婢不敢。”
沈嫮玥站起身来,“起身退下吧。”
“是。”
看着他们都各自退下,沈嫮玥亦是走至外间,站在游廊之下,看着与她错失一个多月的景色,“与本宫出去走走吧。”
这似乎是她入宫之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出了关雎宫四处走走。
“是。”
——
“如今虽是九月,但是早菊已是盛开了,娘娘可要去瞧上一眼?”繁罗落后半步,陪着她在莲湖附近走了一圈,见其有些兴致缺缺,想了想便开口提议道。
沈嫮玥深吸了一口气,“本宫只觉着此处的空气似乎都与关雎宫内有些不同。”
想来她是真的被憋了太久,本来月子只要坐上一个月便好,但是孟连彦却听了太医的提议,却让她在床榻上又多待了整整十日。
“秋风微凉,秋景微瑟,万物尚且如此,那受之影响的空气有些变化,亦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事了,”叶映近前,笑着开口道。
她在附近闲逛,隐约听见这边传来的动静,不想转个弯之后,却是恰巧见到了面前之人。
沈嫮玥虚扶了她一把,“珍贵嫔不必多礼。”
叶映不愿她误会,索性直接开口解释道,“臣妾闲来无趣,来西六宫寻顺妃娘娘讲授佛法,却是不想顺妃娘娘去了慈宁宫,扑了个空之后,臣妾便想着在附近四处转转,没成想竟是遇到了舒昭仪。”
“珍贵嫔如今难不成是信了佛法?”沈嫮玥知晓她的意思,是以并不愿顺着她的话说,以免令二人之间的关系变了味。
叶映轻笑着摇头,“何来信与不信呢?左右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让自己的心静下来罢了。”
她的性子本就喜静,但是之前却是因着一些虚无之事,使得自身的情绪波动得极为的大,是以多听听木鱼的敲击声,多闻闻檀香的气味,于自己而言其实是大有好处的。
沈嫮玥弯了弯嘴角,转开目光,并未接这话。
叶映并不在意,亦是转头看着面前的景色,二人如这般站立着,静静不言语反倒是显得周围的气氛格外的融洽与和谐。
只是总会有人出言打扰这份难得的宁静。
——
“嫔妾给舒昭仪、珍贵嫔请安,”管千凝、范柔嘉与安慕卿三人远远的瞧见了她们二人的仪仗,犹豫了几瞬之后依旧是选择上前行礼道。
沈嫮玥看了她们一眼,“几位妹妹不必多礼。”
对于对面的几人,沈嫮玥始终都有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一方面,因着前世之事,她总以为她们几人理应是十恶不赦之人,自己若是不与她们报仇雪恨实在是有些愧对自身,但是另外一方面,入宫这一年多以来,她到底是从未抓到过她们几人的把柄,偶尔的“小打小闹”其实并算不得什么。
沈嫮玥不是良善之人,可也不是作恶之人,如若有人胆敢欺负于她,那她自是会拼了性命的与之报复,反之亦是一样。
“舒昭仪可是出了月子,不知近来身子可有恢复好?”管千凝毫不掩饰的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将视线投放到其中一人身上,开口问道。
沈嫮玥点点头,“有劳凝婉仪挂念,本宫的身子很好。”
虽然生产之时经受风波,徘徊于生死之间,但是如今看来,却都是已经过去了。
再苦,再痛,如今都已成了回忆。
“如此便好,”管千凝笑着回应了一句,“在嫔妾看来,舒昭仪的体态亦是恢复得不错,不知可是有何妙招不成?”
这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或许并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偏偏是选在了这般的当口,且是对着面前之人如此相问,那便是大有问题了。
起码于管千凝自身而言是这般的。
即便知晓了妙招,那又有何用?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或许这一辈子,她们都不可能会用得上这样的妙招。
与恩宠无望,与子嗣更是无缘。
沈嫮玥瞥了她们三人一眼,顿了顿,才道,“不知可是凝嫔所说的话,令安嫔有些不舒服了?”
到底是没有多少心机,是以才会将所有的情绪都显现在脸上,即便为沈嫮玥点名问道,亦是难以在短时间之内将其转变。
安慕卿站在边角的位置,见众人皆是闻言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回舒昭仪,嫔妾并无任何的不舒服。”
这话是真是假,在场之人心中自是清楚,可是却无人会出言反驳,只因实在是没有必要。
“若是不舒服,那不如早些回宫歇息吧,”沈嫮玥勾了勾嘴角,淡淡道,“本宫出来这许久的功夫,亦是有些乏了,是以便不与几位妹妹闲聊了。”
这般的借口虽是有些拙劣,可是却因着身份品级的缘故,是以无人会胆敢质疑,自是会百用百顺。
“恭送舒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