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菱，这便是你所知晓的所有事情？”沈嫮玥看着面前之人，沉声问道。
此时，她的心情已经不能简单用愤怒来形容了，倘若周家人站在她的面前，她定是要将其立即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
和菱点点头，“回主子，正是如此。”
对于苏既明昨日与她的刻意提点，和菱自是不会忘记，可是于主子的诸多嘱咐，她亦不敢有所隐瞒，除了注意措辞之外，她却是再无旁的法子。
孟连彦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着她的手心，却是并未多言一句，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他皆是愿意支持于她。
沈嫮玥感受到他手中的动作，微微侧头看着他，眸中不同于以往的淡然与灵动，而是一片狠决与冷酷。
“将此事交由朕如何？”孟连彦亦侧头与之对视，顿了几瞬过后又加了句，“倘若你信朕的话。”
由他来处理，自是会事半功倍，许多在她看来是麻烦之事，因着他的身份亦是可迎刃而解。
所有的麻烦尽数与他，而她只需好生养胎便是。
“嫔妾自是相信皇上的，”沈嫮玥勾了勾嘴角，道，“只是盼着皇上切莫手下留情。”
孟连彦点头，勾了勾嘴角，若这是她所要的，那他自是可与她满意的结果，至于过程却不需她操半分心。
苏既明见其面上虽是含了笑容，双眸之中却是一片冷然，隐约有抑制不住的杀意，可偏偏如此这般的“不守规矩”的话说出之时，亦不见上首之人有任何的反应，仿若便该是这般。
他记得之前宫中可是传舒容华阴险毒辣，冷酷无情，如今看来，倒也仿若真是与传言相差无二。
不由得清了清嗓子以唤起二人的注意力，见他们相继看过来，这才出声道，“舒容华不必太过担忧，沈大小姐虽是受了些伤，但是却是极易诊治的，想必不过十来日便能够恢复如初。”
在入宫之前，他已经着人将其带离了周家，妥善安置之后请了太医为其诊治，是以此话自是不可能作假。
沈嫮玥嘴唇抿紧，顿了一下才起身行礼道，“此事能够办得如此顺畅，还得多谢苏大人出力才是。”
倘若只是派去宫人，想必定会受了周家的阻拦，不能轻易将人救出火海，再三的折腾却是连累沈嫮然遭受更多的罪。
“不敢不敢，”苏既明面上依旧是带了嬉笑，仿若并未将此当作一回事，“如皇上所言，微臣不过是左右闲来无事罢了。”
他说罢看向上首的另一人，见其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莫非皇上亦是将他当作是真真的闲散之人了？
“朕让魏得忠送你回宫吧，”孟连彦转头再次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回宫之后，让苏太医来与你瞧上一瞧，今日亦该请平安脉了。”
沈嫮玥闻言不由得轻笑出声，心情稍稍好转，“嫔妾遵旨。”
未曾有孕的妃嫔之平安脉为十日一请，而怀有皇嗣的妃嫔则为五日一请，而她，恰好昨日刚刚着苏太医仔细看过，对此，他自是清楚的。
如此，沈嫮玥只当他是在与自己担忧。
这般的感觉并不差。
孟连彦见她走出大殿之后，这才瞥了眼下首之人，“还有其他的呢？”
“皇上果真是老谋深算，料事如神啊，”苏既明叹了一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之时，才堪堪收了笑容。
“微臣暗地里问过太医，道是若再晚上一日半日的，只怕沈大小姐腹中的孩子便再也不能保住，因着身子本就虚弱，不宜有孕之时却是强行怀孕，于母体损伤极大，如今勉强保住只怕来日生产之时亦会艰难非常。”
一句“艰难非常”，意味着什么于孟连彦而言，再为清楚不过了，想了想问道，“可有什么法子保全大人？”
如此两难之际，最为重要的自是大人的性命，对于沈嫮玥而言，留住沈嫮然的性命自是较之那个孩子更为重要。
“趁着时日尚浅，予以引流，”苏既明抿紧嘴唇，沉声道，“只是怕舒容华与她嫡姐并不会同意……”
女子为了孕育子嗣甘愿牺牲之程度，让苏既明早已见识过，是以他并不认为以她们姐妹二人的性子，愿意如此做，即便这个孩子的父亲为人不堪，可是到底是母子同心，留下孩子亦是有极大可能的，只不过孩子父亲却是无这般的好运气。
孟连彦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她会的。”
他比之苏既明更为了解沈嫮玥，以她的性子，只怕是想着将周宗泽加注在沈嫮然身上的痛，千倍百倍的予以还回去，而对于那个孩子，因着体内有一半为周宗泽的血液，且又极大的影响了沈嫮然的性命安全，是以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劝沈嫮然如此做。
苏既明耸了耸肩，“既是如此，那便好办了。”
上首之人说是可行，那自是可行，他没有半分怀疑的意思。
想了想，却是又道，“沈大小姐能够保住性命是一回事，可是对于周家，微臣以为却是极为的棘手。”
见他看过来不言语，只得继续道，“微臣昨日回去之后，先行着人去探查了一番周家的底，所得发现却是让微臣有些震惊。”
苏既明从不愿意做无准备之事，是以既是应承了此事，那他必是要将其办好才是，着人先行准备探查亦是为了能够做到万无一失，不出差错。
“有话便说，”孟连彦淡淡道。
苏既明正了面上神色，拱手道，“据消息来报，道是在先皇在位初时，曾经极为的宠幸一位妃嫔，甚至是一度将其封为楚昭仪，三千宠爱集于一身。”
孟连彦皱了皱眉，他仅凭直觉便知此事必然不简单，许多时候一旦牵扯到前朝之事，饶是他亦会有些力不从心，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呢？”心中的疑虑有许多，他如何都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如此三个月后，与这位楚昭仪居于同一寝宫的容婕妤，却是忽然有一日自晚间睡下之后，便是一连几日长睡不醒，之后便是全身溃烂，散发恶臭，直至薨逝，”苏既明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光泽地砖，肃然道。
孟连彦的眉头皱得更紧，拧成了川字，“睡佛散？”
短短的三个字，仿若是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从症状来看，想必是不差了，”苏既明点头道，顿了片刻之后，继续道，“再之后，种种证据皆是指明下毒之人为当时备受恩宠的楚昭仪，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等到那日晚间，楚昭仪便留下一封遗书，承认自身所为，是以畏罪自杀了。”
这般的前朝秘辛，若不是皇上对他信任非常，予以人手，否则以他自身的力量，定是无法这般快的知晓，且是如此详细，即便是身为知情人，可是苏既明却不敢对此予以置喙半句。
“得益者是谁？”
孟连彦如何都不会想到远在他尚且未曾出生之时，前朝的后宫曾发生过这般的事，蛛丝马迹之中，隐隐将许多事皆是联系在一起，有什么东西隐隐之中似乎将要浮出水面。
明显能够看出此事其中透露着不寻常之处，那么后头必定会有极力促成此事之人，冒了那般大的风险，目的自是为了得益，是以得益者亦极有可能为那背后之人。
“再之后先皇得知此事后，足足小半年不曾踏入后宫，直到除夕之夜时迫于压力召了万良媛侍寝，亦即当今太后，”苏既明说到这里不由得抬头看了眼上首之人，见其并无任何特别的反应，这才继续道。
“一连宠幸了半个月有余，然后万良媛便在三月初被诊出怀有身孕，紧接着其他妃嫔亦是先后有孕，先皇的血脉得以绵延。”
孟连彦的食指轻扣着案几，他并不曾忘记，为何从年幼之时，他便隐隐察觉出父皇其实并不喜他，当时只以为是自身性子愚钝，不及其他皇子懂得讨父皇欢心，如今想来竟是有这般缘由的。
母债子偿，天道轮回。
“这事又与周家有何牵连？”孟连彦其实已然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他尚需旁人亲口与他为证。
“容婕妤为周家的旁支庶女，亦可算作是周宗泽的姑母吧，”这个结果是苏既明并未料到的，他如何都不曾想到周家竟是在前朝之时亦是后宫有人。
本该是因此得到帝皇的补偿与安抚，但近些年来却是再三的没落，早已不及前朝之时的荣耀与辉煌。
“此事其中定然还有其他隐情，若是你无事，着人将此事细细再行探查一番吧，”孟连彦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
譬如容婕妤之死为何会涉及到睡佛散，而楚昭仪又为何会选择畏罪自杀，之后的万良媛又如何能够在除夕之夜脱颖而出，如此种种，其中定是大有隐情。
“是，”苏既明拱手道。
“且沈嫮然暂且便交由你看顾，切莫让其有何闪失，”孟连彦继续吩咐道。
若是这个时候将其送回沈家，只怕又会闹出大的风波，且周家定会想尽方法的去与沈家和解，以沈望的行事方法来看，定是希望能够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如此到最后一切努力皆是白费，苦的依旧只是沈嫮然。
如此她自是不愿意的，只要是她不愿的，那他自是不会再做。
“并且你寻个时机，用上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仔细与沈嫮然劝解一番。”
苏既明瞪大了眼睛，正待开口却是被止了话头。
“朕暂时不想让她知晓此事，”孟连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左右你无事。”
苏既明苦叹一声，明明此事由舒容华出面会更易解决，可是却偏偏让他一个大男人去与其劝解，如此之所为，到底是他心底有些伤痛。
果真皇上心中自有了舒容华之后，便再也不会将他放在眼中半分了。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