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桃花早已开了,想来如今桃园之中该是许多人才是,”沈嫮玥起身,在室内走了几圈,感叹道。
孟连彦虽是为她特地开了侧门,可是前几日却是在巧合之下为人察觉,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眨眼的功夫,后宫之中皆是知晓关雎宫与桃园之间专门开了侧门,只不过将缘由归结为是她吹枕边风的缘故。
对此,沈嫮玥笑而不语。
旁人是否会误会,她丝毫不在意,唯独可惜的是,因着此事,后宫之中的“闲人”到底是往桃园之中去的次数多了,且会“不经意”间的路过关雎宫的宫墙,至于原因,想必众人心中定是清楚的,只是未曾宣之于口罢了。
而她想要再去桃园之时不被打扰,至少需等这场风波过去才可。
“早间主子尚未起身之际,魏公公特地着人送来了两盆新培育出来的牡丹,主子可要瞧上一瞧?”和菱见其神色有些倦怠,是以连忙开口道。
沈嫮玥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待小夏子与小初子亲自端了近前来,她才明白这两盆牡丹的珍贵之处,可见孟连彦待她亦是大手笔。
一盆名为花二乔,顾名思义,指的是一朵花上有粉红与紫红两种色彩,左右各半,另一盆则是一株三色,仅一枝上上下开出三朵完全不同颜色的花,如此之特殊,且是在牡丹并未完全绽放之际,自是显现出其背后的价值。
“瞧着倒是不错,摆在这处吧,”沈嫮玥随手指了个位置,说道。
既是他的一番心意,于情于理,她皆是不能装作视而不见,否则便是有些不识抬举了。
即便知晓如今孟连彦待她较之旁人是有些不同,可是她更清楚,这所有的一切皆是有条件有前提的,倘若她“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那等待她的下场自是可以自行想象。
对此,沈嫮玥十分清楚,是以她从不敢“逾矩”,更不敢挑战他的底线。
或者换句话说,如今他与她之间的情意还不够,远远不够。
任重而道远,前途光明与否,皆在于她是否能够时时保持清醒与理智。
“是,”小夏子应了声。
沈嫮玥正待说话,却是见繁罗自外间慌慌张张的走进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发生了何事不成?”
“主子,袭柔被罚跪在关雎宫后的莲湖,已是有一刻钟了。”
“原因为何?”
对于袭柔,沈嫮玥并不是十分熟悉,只因习惯了和菱与繁罗二人的伺候,是以对于袭柔与袭欢,虽然同样将阶品提上来了,可是到底是差了些,再加之后来又有了青漪等人,是以更是不会多用。
隐隐之中,只认为其是个默默无闻之人,看着倒也像是个老实的,只是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有任何的不妥,倒亦不会觉着奇怪。
“听说是与咸福宫新进的宫女起了冲突,恰巧为凝嫔等人路过所见,是以便以不守规矩的缘由将其与另一名宫女皆是罚跪在地,”繁罗按照打探得来的消息,强自克制内心的慌乱回答道。
“可知所为何事而起冲突?”沈嫮玥冷笑了一声,道。
既然是二人皆被罚跪,那便亦不见得一定是在与她为难,兴许其中另有“误会”,如此亦是说不定的。
“奴婢听说二人是因着各自主子腹中的皇嗣而起的争执……”繁罗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上首之人的脸色,继续道,“只不过到底是谁人的不是,想来亦是说不清的。”
若是能够说清,亦不会是二人同时罚跪。
沈嫮玥起身,“左右去看看便是。”
——
“嫔妾|婢妾给舒容华请安,”管千凝、安慕卿、范柔嘉与宁清扬及杜洵美见着人近前,皆是俯身行礼。
“几位妹妹不必多礼,”沈嫮玥亲眼看着安慕卿面上难以掩藏的不情愿,不由得有些好笑,如今可当真是应了风水轮流转这句话。
品级摆在面前,饶是再不愿意,亦由不得你无视规矩。
“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沈嫮玥看了她们几人一眼,问道。
管千凝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安慕卿,开口道,“回舒容华,嫔妾等人不过是闲逛到了此处,远远的便瞧见她们二人正在争执,是以上前询问了几句,却不曾想到竟是公婆各说理,为避免产生误会,便连忙着人去告知惠贵妃娘娘与舒容华了。”
单从此时来看,沈嫮玥却是认为管千凝等人处理此事极为公正,如若当真是表面这般,那便只能算作是底下人的不是了。
沈嫮玥点点头,转身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二人,忽然皱了皱眉头,总感觉面前之人有些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却是有些想不起来,索性直接问道,“你可有见过本嫔?”
沈嫮玥不认识她,但并不代表她不认识自己。
“回舒容华,早些时候舒容华尚为秀女之时,奴婢曾有幸伺候过舒容华,”常瑟眉眼低垂,答道。
沈嫮玥皱眉想了想,“本嫔记得你那时还是名为春青吧?”
当时伺候自己的宫女,沈嫮玥只隐隐记得自己待她的印象不差,以为其沉稳低调,是个在后宫之中容易存活的人。
“回舒容华,正是。”
“那不如你来说说到底与本嫔的宫女之间发生了何事?”沈嫮玥勾了勾嘴角,低头道。
常瑟暗自皱了皱眉,对于这话她心知并不好接,先说之人总归是吃亏的,可是她却没有法子拒绝,只得在心中想了一番措辞,犹豫着开口道。
“回舒容华,奴婢本是奉惠贵妃娘娘的旨意,前来桃园折几支桃花,但是归去途中经过拐角,因着走得急了却是与这位姑娘相撞,许是我等皆是想着急着回去当差,是以便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再然后便由此引发了争执。”
这话可谓是逻辑清楚,思路清晰,可是却同样是存在了避重就轻的心思,所有的一切闹到最后却是将其归结为急着回去当差的缘故,即便是沈嫮玥想要责罚,只怕亦会因此而使得其他宫人寒心。
沈嫮玥看着远处的来人,微微眯了眯眼眸,待其近前行礼之后,挥了挥手道,“曼青姑娘不必多礼。”
“谢舒容华,”曼青的礼数依旧行全,才道,“惠贵妃娘娘的身子不适,不便前来,是以让奴婢特地过来代为处理此事。”
“如此,”沈嫮玥将视线挪开,轻笑道,“这事的来龙去脉想来亦是难以查清了,毕竟周围并无旁人可予以佐证,凝嫔以为呢?”
管千凝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含了笑容,“想来正是如此,只不过嫔妾等人亦是在事发之后才路过此处,是以对于许多事并不甚清楚。”
这话却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即便日后惠贵妃或是沈嫮玥想要寻她的不是,却同样是无法寻到由头。
“那本嫔更是在之后才过来此处的,只怕是更不清楚了,”沈嫮玥淡淡的笑了笑,说道。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是极难处理。
若是往大了处理,自是会因此而使得她与惠贵妃之间就此生了嫌隙,毕竟底下的宫人对外代表的是其背后的主子,可若是往小了处理,选择小事化无,只怕会使得一众宫人寒心,毕竟出事之际主子却是未曾尽力保全他们,只顾着自身的利益如何。
左右皆不对,稍有不慎便是里外不是人。
曼青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未曾开口言语,她此时过来此处,所代表的是背后的惠贵妃,自然不仅仅是个奴婢。
“那不知在凝嫔看来,该是如何处理此事才好?”沈嫮玥想通了其中的缘由,笑问道。
管千凝心中愤恨,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正待开口却是再次听到面前之人继续道,“凝嫔可切莫与本嫔推委,尔等到底是亲眼目击之人,由着尔等来说出个缘由,想来惠贵妃娘娘与嫔妾皆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曼青姑娘以为呢?”
曼青点了点头,“正是。”
管千凝看了另外几人一眼,皆是从中看出了为难之色,犹豫了几番,只道,“不若将此事交由皇后娘娘如何?”
“正是,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主,想来定是会处理好此事的,”范柔嘉亦是附和了一句道。
“既如此,那便将她们二人带去坤宁宫吧,”沈嫮玥摆了摆手,吩咐道。
以她自己的想法,同样是希望让皇后出面处理此事,但是这话却不能由她自己来说,毕竟皇后与惠贵妃之间积怨已久之事,后宫之中可谓是众所周知,若是她如此说了,只怕旁人会以为她是故意为之。
“是。”
“出来这许久,本嫔亦是有些乏了,便不与几位妹妹多叙旧了,”沈嫮玥见人已是带走,稍稍寒暄了几句,便直接道。
在此处,多待半刻亦是为难。
“舒容华慢走,”管千凝等人皆是行礼道。
和菱待走远了些,这才开口问道,“主子,交由皇后娘娘可会让袭柔……”
若是皇后为了“报复”惠贵妃,定是会将此事闹大,如此只怕亦会牵连到袭柔。
“无论如何,左右是与本嫔无关,”既然不是她处理的此事,那么后果如何亦不该由她来承担。
况且,对于袭柔这个人,沈嫮玥亦不会打算再行重用了,到底尚在关雎宫附近,便能够不顾旁的与人起了争执,且是牵连到了皇嗣,如此无脑之人,留在身边重用只怕早晚会惹来祸患才是。
“起风了,快些回宫吧,”沈嫮玥看了眼周围的树枝,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