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送走了太后之后,便亦没有多少心思留在此处,因着方才皇上的那句隐晦的“警告”,到底是让她今日所有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打量了下首的众人一眼,与惠贵妃和贤妃淡淡的交代了几句,便直接寻了个借口离开,此时她只想一个人在安全之处好生静静,将脑中的所有愁绪理清才好。
“臣妾|嫔妾|婢妾恭送皇后娘娘,”惠贵妃等人皆是起身行礼道。
待人走远了些,惠贵妃站起身来,看着对面之人,笑道,“不知贤妃今日可有心思与本宫一同走走?”
这话若是只在二人单独相处之际问出,不论惠贵妃抱有何种目的,贤妃自然会直接予以回绝,但是此时却是当着众人的面问了出来,倘若贤妃亦是同样选择拒绝,那只怕会让人以为她有些惧怕惠贵妃,如此自是不利于自身的威望的树立。
不过犹豫了一瞬,贤妃便笑着应声道,“今日的天气正好,不如几位妹妹亦是与臣妾和惠贵妃娘娘一同走走吧。”
选择答应,可是却并不代表单纯的顺着惠贵妃之意,在她看来,有旁人在身后跟着,即便惠贵妃真的有所企图,到底是不好直接下手的,届时有了人证之后,亦能够让自己尽快的摆脱嫌疑,毕竟如今的惠贵妃尚且是怀着身孕。
“那便走吧,”惠贵妃点了点头,似乎并未因着贤妃的提议有所不满,反倒是依旧笑意靥靥。
贤妃稍稍落后了半步,看着身旁之人的侧脸,暗自皱了皱眉头,“惠贵妃娘娘怀着皇嗣,行走定是极为的不便,不如我等便在这近处走走,惠贵妃娘娘以为如何?”
“贤妃说得有理,只是倒是因着本宫的缘故,让各位妹妹不能尽兴了,”惠贵妃并未反对,反倒是赞同的说道。
“惠贵妃娘娘言重了,”后面的一众妃嫔皆是齐声道。
贤妃见其答应得如此干脆,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浓重,与惠贵妃相识这么多年,对于其性格到底是有几分了解的,暗自思索着对策予以应对突发状况,反倒是暂时忘却了自身所站的位置。
“本宫入宫已是第四个年头了,与贤妃相识亦有……”惠贵妃抿了抿唇,微微蹙眉回忆道,“六年了吧?”
与皇后和贤妃二人相争相斗已是六年,与皇上相伴相随却是七年了,所过人生的三分之一皆是与皇上相关,余生不知还能几个七年与之相思。
“正是,”贤妃分出一缕心神,感慨道,“一晃眼竟是六年了,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这句话倒是一点也不差。”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如今已是过了双十的年纪,容颜相貌再也无法与豆蔻女子相比较,即便她再不愿承认,只到底是不再年轻了。
惠贵妃停了步子,站在拐角处,将贤妃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之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我二人争了这么多年,本宫希望所有的一切恩怨都能够在今日予以了结,日后只和睦相处,和顺度日,不知贤妃可是愿意?”
贤妃对于二人肌肤相触有些不适,可到底是不能直接将手收回,只得含笑应声道,“臣妾自是愿意的,有句话道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只盼着日后能够与惠贵妃娘娘消除嫌隙,泯却恩仇。”
不论惠贵妃这话是真心亦或是假意,对于贤妃而言,开口应上一句亦是无碍的,而至于日后是否能够真的如同她们二人所说,那便是另外一码事了。
“这倒是再好不过了,”惠贵妃勾了勾嘴角,柔声道,“还望众位妹妹能够与本宫做个见证,督促本宫与贤妃二人能够说话作数。”
“莫非惠贵妃娘娘还害怕臣妾赖账不成?”贤妃不等她们应声,便直接狡黠的说道。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惠贵妃笑着摇头,但到底没有多加解释,而是道,“出来这许久的功夫,本宫已是有些累了,便不与众位妹妹闲聊了。”
“恭送惠贵妃娘娘,”贤妃俯身行礼道。
直至惠贵妃的仪仗走远了些,贤妃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于惠贵妃方才的这一茬,她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何想都是糊涂的,可是若说惠贵妃当真只是为了与她尽释前嫌,那她又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于惠贵妃此人,贤妃再为了解不过了,二人争斗了整整六年,之间的恩怨早已难以算得清楚,不论旁的,只论她们二人的血脉的先后消失,早已成为了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此生,不死不休。
……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惠贵妃与贤妃二人冰释前嫌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不仅是传遍了后宫,更是连前朝亦是有所耳闻,令人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先前知晓惠贵妃怀有身孕之事,令人震惊不已。
——
坤宁宫
“娘娘,如今该怎生是好啊?”雪茹将所知的消息尽数说出之后,犹豫着开口问道。
近些日子,她虽依旧是作为皇后的贴身宫女,可是却隐隐之中有所感觉,皇后对于她与林麽麽和佳茹几人不再如以往那般信任,尤其是极为倚重的林麽麽,更是不愿多加听取其提议。
雪茹知晓定是因着她们几人有何处做得不得皇后心意,让皇后心生不满,是以才会使得主仆之间产生了隔阂与嫌隙,唯有尽心尽力的做好本份之事,才能够让皇后改变自身的想法,而不是空口解释。
“且等着看吧,本宫便不信了,”皇后冷哼了一声,淡淡道。
在她心里,对于这个消息的真伪到底是有些难以置信,与其让她相信惠贵妃与贤妃能够和好如初,反倒是不如让她相信在如今的情形之下能够“老蚌怀珠”,左右都是绝无可能的。
不得不说,皇后对于惠贵妃与贤妃的了解,到底是较之旁人更多的,是以此时只会以为其中定是另有企图,在这一点上,与贤妃罕见的能够达成一致。
“是,”雪茹想要再劝,可是余光瞥见林麽麽不赞同的目光,只得生生止住了话头,转而应声道。
既是皇后的决定,那她们只管支持便是,旁的劝告得太多,便是僭越了。
……
重华宫
“主子,舒婕妤随着皇上去了紫宸殿了,”乐容走进来,低声禀报道。
叶映压下心中仅存的苦涩,点头含糊应了一声,并未多加言语。
合该如此才是。
“主子,按照方才的情形,可是意味着惠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就此和好了?”乐容亦不敢再多提起这个话题,想到什么却连忙又重新换了个话头。
叶映嗤笑了一声,“她们二人何时闹翻了不成?”
即便二人彼此相互怨恨,可是对外却是向来端的一派和谐,并无任何的不满之处,是以“和好”一说,实在是有些不妥当才是。
“是奴婢说错了,”乐容福了福身子,道。
“不论她们二人如何,左右都是与本嫔无关的,对于这件事,只要不牵涉到本嫔或是舒婕妤,实在是不必多加管束,”叶映想了想,直接吩咐道。
既是选择不忘初衷,那么对于她目前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凡事以沈嫮玥以及其腹中的孩子为重,必要的时候,甚至是可以牺牲自身的性命来予以保全,这样的想法,是她入宫初时便已然决定的。
如今,亦不该更改才是。
“可是奴婢以为惠贵妃娘娘或许是想要……”乐容皱了皱眉头,依旧有些犹豫的欲言又止。
叶映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你尚且能够想到的,想必贤妃娘娘心中更是清楚,我等这般的外人,管得太多却是会惹人厌烦,这等子吃力不讨好之事为何不选择冷眼旁观呢?”
无论惠贵妃娘娘的目的到底为何,只那到底是她与贤妃之间的事情,即便她真的想要做什么,那于叶映而言,最好亦是当作不知情的为好,毕竟牵涉过多只会让自己平白增添麻烦。
强行干涉没有权利管束之事,便等同于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为儿戏。
“主子说得是,”乐容恍然大悟,点头应声道。
自家主子一直以来所求的不过是叶家众人平安而已,只要能够最终达成目的,那么旁事都可当作是过眼云烟,旁人亦可视为闲杂人等,实在是不必过多操心与担忧。
完全没有任何的必要。
……
紫宸殿
孟连彦放下手中的奏章,瞥了眼在一旁睡得正香的人,不由得有些生气,起身走过去靠近了些,阳光透过窗棱散漏进来,打在她的脸颊点点,浑身是说不出的闲适美好。
闭上眼眸的她,实在是乖巧,全然不同于清醒时的活泼与灵动,亦是没有那般的淘气与无赖。
魏得忠站在殿门口,俯身窥见里间的情景,不由得叹气连连,犹豫了几番之后,终是轻声走了进去,行礼道,“皇上……”
声音低得已是不能再低,可是他依旧是感受到上首之人散发出的不满情绪,缩了缩身子之后,依旧不敢离开。
孟连彦将她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起身走远了些,才低声道,“何事?”
“回皇上,惠贵妃娘娘早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