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嫮玥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神情恍惚，片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出声轻唤，“和菱……”
“主子可是要起身？”和菱近前，问道。
沈嫮玥含糊应了声，借由她的力量站起身来，看了上首的位置一眼，纳闷道，“皇上呢？”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当是用晚膳的时候，孟连彦该是待在此处才是。
“回主子，早些时候惠贵妃娘娘忽然早产，皇上已是赶过去了，”和菱如实答道，并未有丝毫的隐瞒。
“早产？”
“是，听说是因着中毒的缘故。”
“中毒？”沈嫮玥瞬间清醒，不可置信的再确认了一遍，“你是说惠贵妃娘娘这个当口中毒了？”
中毒的结果之严重性，沈嫮玥尤为的清楚，特别是对于怀有身孕已是八个月的惠贵妃而言，意味着什么，她以为实在是难以想象。
“正是，”和菱看了眼她的神情，这才犹豫着说道，“据说母子二人只能保一人，而皇上选择了保大……”
保大不保小，意义自然是天壤之别，于皇上而言，惠贵妃在其心中的位置显而易见，对此惠贵妃自是高兴的，可是对于主子或是旁人来说，却是再为不利的事了。
输赢在于来日方长，而生死却是一瞬间之事。
“皇上已是有过吩咐，主子醒来之后不必特地赶去，”和菱见其陷入沉思，低声继续道。
沈嫮玥应了一声，“既然是保大，那便但愿惠贵妃娘娘能够平安无事。”
若说她没有一丝担心，那自然是假的，只不过比之自身的担忧而言，沈嫮玥以为其中的怪异之处，更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早在最开始，她便一直以为惠贵妃这胎有些不同寻常，但因着孟连彦与太后的做法，让她不得不暂且打消疑虑，可是事到如今，这种想法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其中该是另有隐情才是。
以惠贵妃的聪慧，如何都会设法防范，不该在这个当口让人着手，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有教训经验在前，又如何会拿自身的骨肉来冒险，不是不能防，而是防得不够，而这个不够，到底是疏忽所致又或是故意而为呢？
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
“主子，可要在此处摆膳？”
沈嫮玥长叹一口气，“不必了，回关雎宫吧。”
他不在，陌生的地方到底是让她有些不安，反倒是不如自己的四方之地更来得舒适。
失去那个孩子，不知他可会伤怀？
“是，”和菱见其去意已决，索性不再多劝，只附和了一声，“想必主子定是想念昨日那道核桃腰了。”
沈嫮玥轻笑出声，并未接话，只脚步不停的往外走，见着了殿口侍立之人，道，“小罗子，烦请为本嫔备好车撵。”
“舒主子不必客气，奴才这便去，”小罗子不过犹豫了一瞬，便堆了笑容应声道。
沈嫮玥看着他的背影，抬头看了眼愈发暗沉的天色，不由得叹了口气，今夜又注定是多人的不眠之夜了。
……
咸福宫
“皇上，可要先行用些晚膳？”魏得忠看了眼空荡荡的大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此时，已是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除了间歇的听见内室传出的凄厉喊声，旁的却是丝毫难以耳闻，他站在此处，不敢动作半分。
“魏得忠……”
魏得忠缩了缩身子，本以为皇上后头所接的话为斥责之语，可是等了几瞬之后，却不见其继续开口，咬了咬牙道，“皇上，皇后娘娘等人已是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此事自知不该多提，可是却又由不得他不提，主子们的身子惯是娇贵，倘若就此有个万一，只怕日后惠贵妃娘娘，定会为人所诟病，如此自是不美。
“魏得忠！”
这声显然不同于方才的那声，语气之严厉，魏得忠听得清楚，是以慌忙的跪了下来，“老奴该死，求皇上恕罪……”
片刻后，孟连彦挥了挥手，“让她们都回去，只留下皇后与贤妃便可。”
“是。”
皇后与贤妃重新回到殿内，顾不得膝盖传来的阵阵疼痛，只继续跪倒在地，“臣妾恳求皇上以龙体为重，先行用膳才是。”
即便她们自己亦是不曾用过晚膳，可是此时连身体的疼痛尚且难以顾及，又遑论是饥肠辘辘呢，但是若是能够保全性命，此时的这些苦楚便算不得什么了。
孟连彦皱了皱眉，侧头看着她们，良久之后才道，“摆膳吧。”
魏得忠听了这话，连忙行了一礼退了出去，膳食早已备好，只是一直都不敢呈上来，是以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摆满了大半个桌子。
孟连彦起身坐到上首的位置，“不必伺候，一同与朕用膳吧。”
“是。”
——
皇后早已记不清有多久不曾与其同桌而食，此时本该是欣喜高兴的，只是她却颇有些食不知味，囫囵吞咽，为的不过是保存体力而已。
一炷香的功夫后，孟连彦便放下了金龙纹筷，不等她们开口相劝，直接道，“尔等继续用便是，不必顾及朕。”
说罢便起身回了正殿，留下皇后与贤妃二人相顾无言。
“不知皇后娘娘可清楚惠贵妃娘娘因何中毒？”贤妃思忖了片刻，犹豫着开口问道。
若说旁事，即便不是贤妃所为，可到底都会事先有所耳闻，加以防范，只单单除了这件事，她当真是不曾收到半点风声，是以此时尤为的被动。
皇后冷哼了一声，“这话该是本宫问贤妃才是。”
以她如今的境地，是断然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惠贵妃之事来，即便侥幸能够成功，于皇后而言，那亦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是以不论内心有多怨恨惠贵妃，可那到底都只是在心中想想便作罢，从不敢付诸于行动。
贤妃紧盯着对面之人的神情，见其不似作伪，又想到皇后并无这般的能力，是以便信了七八分，顿了顿才低声道，“那皇后娘娘以为会是何人所为？”
如果不是她，亦不是皇后，那么放眼整个后宫之中，又会有谁人能够做到这般的地步呢？
皇后紧皱眉头，暗自思索着贤妃话里的可信程度，“本宫以为若不是你，再不该有旁人才是。”
皇上与太后是断然不会如此的，毕竟惠贵妃腹中尚且怀有皇嗣，况且即便他们二人想要对付惠贵妃，亦完全不需要采取这般见不得人的方式。
“臣妾愿以性命起誓，此事当真不是臣妾所为，”贤妃冷声道，对于皇后的不信任，不由得有些气愤不已。
“那又会是何人呢？”皇后长叹了一口气，“左右新入宫的妃嫔，如何都没有能力避开惠贵妃的防范才是。”
新入宫的妃嫔虽多，可是其根基如何，皇后心中到底是有数的，毕竟她掌管着尚官局，许多人都已被她命人暗自纳入了名册，至于那些“漏网之鱼”，皇后以为到底是少数，难以成大气候。
“不知皇后娘娘可还记得白良媛小产之事？”贤妃抿了抿唇，将身子凑近了些，近乎耳语道。
声音虽小，可皇后却是听清了。
“你的意思是惠贵妃她……”皇后有些震惊，随即便摇了摇头，“于惠贵妃而言，这般做实在是没有半分的好处，理应不会如此。”
如若此事不过是惠贵妃自演的一出戏，那皇后以为，那般做到底是损失惨重，不论是失去腹中孩子亦或是自身性命，那都是完全不值当的，反倒是不如将孩子平安生下，等待柳暗花明的转机，从此便能够高枕无忧，何乐而不为。
“若是那个孩子……”贤妃不可否认皇后的话是有道理的，但若是顺着这个想法再往深处，她只觉顿时毛骨悚然。
惠贵妃的确没有理由这般做，可如果那个孩子打从一开始便不能够生出来呢，亦或是即便生下来亦是无用的，在这个前提之下，使计如此便暂且能够说得通了。
贤妃想到什么，不由得眯了眯眼眸，道，“此事或许只是臣妾臆想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不论何时，留下话柄，为人诟病，到底是不好的。
“无事，”皇后此时显然不愿多加计较，仍旧继续道，“贤妃方才的意思是……”
对面之人的欲言又止，即便话没有说完，可是皇后到底是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只是想要再行确认一遍。
“定然是臣妾多想了，”贤妃摇头道，“以这几个月以来，从皇上与太后娘娘的所为来看，这样的猜测绝无可能成真，皇后娘娘实在不必在意。”
或许，她已然察觉了其中难以宣之于口的秘密，只是这并非是能够与对面之人分享的事情，含糊带过，贤妃并不在意皇后是否会相信这套说辞。
“想必皇上已是久等了，不如我等这便过去吧，”贤妃站起身来，直接决定道，说罢福了福身子，亦不论皇后如何作想，直接迈步往前走。
如果她方才的猜测没有错处，那么想必今日便是她的死期了。
当真不愧是惠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