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
“有劳两位妹妹特地跑上一趟,左右不过是个生辰罢了,”贤妃面上始终含了笑意,捧起茶盏道。
“能够亲自与贤妃娘娘贺寿,是婢妾等人的福份,”杜洵美看了眼宁清扬,回应道,“只是还望贤妃娘娘切莫嫌弃才是。”
比起旁人而言,她们的贺礼自是拿不出手,可是显然,贺寿所看重的并非是礼品如何贵重,如何精致,而是背后送礼之人,亦或是其所花费的心思如何。
“杜妹妹说笑了,”贤妃摆了摆手说道,“比起所谓的贺礼而言,本宫更看重的是其心意。”
是否真心如此,那自是另当别论。
杜洵美听了这话面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将先前花了心思的准备适宜的挑了几句说出来,二人有来有往,话语之间气氛自是活络非常。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杜洵美便起身道,“婢妾今日不过是为恭贺贤妃娘娘生辰而来,想必贤妃娘娘亦无多少闲暇时间与婢妾等人闲聊,是以婢妾便不多加打扰了。”
求见贤妃能够得了允许,已是对她们的肯定,是以她们必须见好就好才是。
“既如此,本宫便不多挽留了,”贤妃点点头,笑道,“杜妹妹与宁妹妹慢走便是,”说罢又侧头看了眼静静侍立之人,道,“又莲,送送杜贵人与宁贵人吧。”
“婢妾告退,”二人皆是俯身行礼道。
又莲将人送出了长春宫的宫门,又折了回来,便见自家娘娘的面上早已没了任何的笑意,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娘娘何必委屈自己,如此与之为善呢?”
花了这般的功夫与之闲聊,在又莲看来并无任何的益处,至多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怒意,“皇上的贺礼可有着人送来?”
等了这般长的功夫,始终都没有等来皇上的心意。
前不久的皇后生辰,皇上可谓是给了极大的脸面,无形之中为其立了威,使得许多摇摆不定的妃嫔更是踌躇不前,不敢做出决定,而上个月的惠贵妃生辰,皇上亦是特地着人培植了墨兰,送去了惠贵妃心中所好。
不论多少,至少得有才是,否则只怕她会沦为旁人的笑柄。
“回娘娘,并无,”又莲微微垂了眼眸,不敢与之对视,“想必皇上定是因着政务繁忙,不得空才……”
“砰”的一声,案几之上上好的青釉白底茶盏应声落地,不过一瞬便裂成了碎片,又莲顾不得许多,直接俯身跪了下来,“娘娘息怒……”
“不得空?”贤妃连连冷笑道,“左右不过是与魏得忠的一句吩咐罢了,动动嘴皮子又如何会没得这点子功夫?”
政务繁忙或许是真的,不得空却是假的,倘若是有心,又如何会是使得她处于这般的尴尬境地,退一万步讲,即便皇上当真忘了此事,那作为近侍的魏得忠理应会与他提醒才是。
怕便怕的是即便提醒了亦不愿多说一句。
“娘娘慎言……”又莲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慌忙道,“奴婢恳求娘娘息怒……”
不论皇上如何,那皆是圣意,妄议皇上却是大罪,若是为有心人听了之后,只怕会授人以柄,届时自是会惹火上身,只怕是得不偿失。
“本宫不过是有些气不过罢了,”贤妃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其起身,这才回答道,“与杜贵人和宁贵人闲聊了些功夫,不过是为了让本宫暂且不必那般的恼怒而已。”
对于杜洵美与宁清扬的目的,贤妃自是看得清楚,可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只要她们没有将话摆在明面上,那么贤妃便不会上赶着与之如愿。
她到底从不是善人。
又莲站起身来,“娘娘,可是奴婢以为宁贵人……”
二人待在长春宫的时间虽不长,自家娘娘与杜贵人所聊得亦不过是些普通事物,但是又莲站在一旁,并未听见宁贵人多言一句,至多不过是点头附和罢了。
贤妃冷哼一声,“不过是想着拿杜贵人作为靶子,试探本宫而已。”
比起傻傻的冲在前头的杜洵美而言,贤妃自是以为,沉默不语的宁清扬心机更深,亦是更值得提防。
可是不论是杜洵美,亦或是宁清扬,只怕她们二人的目标不过是新入宫的妃嫔,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自己,是以贤妃并不是太过担心,唯一需要关注的便是看看届时能否有所利用之处罢了。
“对于她们二人,娘娘可要用上一用?”又莲清楚,此番杜贵人与宁贵人能够亲自来长春宫贺寿,自是有投奔依靠的想法,要不然绝不会冒着与皇后和惠贵妃为敌的危险这般做。
能够令人甘愿冒险的,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
“对于杜洵美,用上一用倒是可以,”贤妃想了想道,“而至于宁清扬,本宫以为便作罢吧。”
用上杜洵美,不仅仅是因着其不谙世事的性子,更是因着其背后的杜家与沈家之间的关系,倘若日后真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贤妃以为可以借此与沈嫮玥斗上一斗,毕竟沈嫮玥的嫡姐所嫁的夫家与自己的母家可是渊源颇深。
或许说,不仅仅是与她的母家有渊源,便是与惠贵妃的母家亦是同样有所渊源。
几人之间的关系,如今只怕是早已剪不断挣不开了。
而对于宁清扬,这般的性子便令贤妃极为的不喜,若是用了,只怕到时候极容易被反咬一口,闷声生出反叛之心亦不可知。
不可控之人,贤妃从不愿冒险。
“话说回来,舒嫔与本宫送了何种贺礼?”贤妃想起之前得来的消息,道是与惠贵妃所送的为桃花的绣图,与皇后的则是牡丹的绣图,只是不知与她的又会是何种模样。
又莲想了想,道,“回娘娘,舒嫔着人送来的乃是清莲粉绣图。”
对于各宫所送的贺礼,又莲虽说并未完全记在脑子里,但是对于其中的几个特殊之人,自是将其记得极为的牢靠与稳妥。
“莲花?”贤妃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本宫可从来都不是出淤泥而不染之人。”
莲花于她,到底是否是讽刺,贤妃自是不愿多加猜测,否则便是在与自己过不去。
“娘娘可要呈上来瞧上一瞧?”
“不必了,”贤妃摇了摇头,对此并未有多大的兴趣,转而问道,“想必皇后与惠贵妃所送的亦是与往年一样吧?”
之前她们二人生辰之时,贤妃所送的便未曾有任何的变化,那么到了她的生辰之时,自然亦是如此。
又莲应了声,“确是如此。”
贤妃叹了口气,“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到了这个时辰,皇上那里依旧未曾传出任何的消息,想必再等亦是徒劳,于她而言,再过生气亦是无用的,反倒不如多想想法子,到底让这场难堪早些过去才是。
“是。”
贤妃看着其背影走出正殿内,不由得冷冷的勾了勾嘴角,莲花?
可当真是可笑至极。
……
过了午时,乾清宫依旧是未曾传出任何的消息,仿若今日不过是与昨日一般,并未因着是贤妃的生辰而有所改变,是以各宫的主子自是又不可避免的多了些心思,毕竟皇上的态度到底是与她们日后的行为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一时之间,之前投靠于贤妃那一派的妃嫔自是人心惶惶,唯恐因此多受了连累,使得日子过得更加的艰难。
而相反的,有人忧愁便有人欢喜。
不论有意亦或是无意,贤妃不得皇上心意之事,到底是在宫中流传开来,且其所传的速度并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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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宫
“主子,此番贤妃娘娘可会……”和菱听了繁罗说完之后,想了想便开口问道。
身处后宫之中,不得皇上心意只怕之后的日子过得并不会舒适才是,毕竟让皇上失了印象,到底是于自己无益。
“放心,贤妃依旧是贤妃,”沈嫮玥瞥了她一眼,轻笑道,“不论如何待她,只要她依旧是贤妃,那么她过得并不会太差,此番和菱却是多操心了。”
以贤妃的性子与能力,即便是失了恩宠,亦绝不会委屈自身,况且在沈嫮玥看来,此番孟连彦如此作为想必定是之前贤妃所做之事不得其心意,是以这才与之为难,令其陷入难堪境地。
即便孟连彦的态度能够代表一种方向,可是皇后却不再是以前的皇后,其定然不会再与贤妃为难到底,至多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失了家族的后盾,皇后到底是低调了许多。
“可知惠贵妃的母家,亦即范家,近来可有何动静?”先前她“失宠”之时,即便是闭门不出,可是流言到底是传得极为厉害。
再三的与她为善,沈嫮玥以为惠贵妃绝不会是其善心大发的缘故,若不是有所图谋,那便是……依旧是有所图谋。
人之初性本善固然不错,可是身处后宫之中,人心险恶反倒更能令人赞同才是。
“并未听说,”繁罗摇了摇头,道,“可要奴婢……”
“切莫如此,”沈嫮玥连忙摆了摆手,又道,“不论是皇上,亦或是惠贵妃,甚至是贤妃等人,倘若知晓本嫔在探查此事,只怕会招来祸事才是。”
并非是她有意将话说得这般的重,而是事实便是如此。
“奴婢不敢,”繁罗福了福身子,慌忙回答道。
主子不愿之事,借她十个胆子亦不敢擅作主张,遑论是这般的重大之事呢。
沈嫮玥点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转身往软榻走去,不过刚动了步伐,便见小夏子走进来,行礼道,“主子,魏公公着人来说,皇上晚间会过来。”
“那你们下去准备便是,”沈嫮玥应了声,依旧是走到软榻边上懒懒的躺下,随手拿了本话本翻了一页。
只怕今夜过后,贤妃会恨毒了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