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给舒嫔请安,”魏得忠得了消息之后,连忙出了紫宸殿,远远的见着人近前,上前行礼道。
不论旁人如何议论,魏得忠的态度始终是一如往常,对此,沈嫮玥自是清楚其中缘由。
若没有这般的觉悟,想必其亦不会成为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
“魏公公不必多礼,”沈嫮玥摆了摆手,笑道,“不知皇上此时可得空?”
她来紫宸殿的次数并不多,实在是屈指可数,倘若不是心中存了疑惑与不安,她如何都不会如此贸然冲动。
他与她的宠爱是有的,可是亦不代表她可以任意妄为,不顾其中的界限。
魏得忠暗自皱了皱眉头,回道,“前朝事多,皇上忙了一日了,想必此时已是歇下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得空,亦是不会见她。
沈嫮玥的神色没有半分的变化,依旧是轻笑道,“既是皇上歇下了,那本嫔便不打扰魏公公了。”
说罢转身便往回走,不过两步便听见里间传来的动静,又堪堪止了步子,笑看着对面之人。
魏得忠不禁冷汗直冒,脸上堆了笑容,伸手推开门道,“舒嫔请进。”
他夹在其二人之间,实在是太过于为难,左右皆不敢有所得罪,是以只得自己生受了委屈,亦不敢多言。
沈嫮玥入了殿内,她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因着心里存了事而不敢好生欣赏,而这次来的时候,亦同样是因着心里存了事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思,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隔着帘帐,影影绰绰的看见里间的人影,沈嫮玥上前几步,俯身行礼道,“嫔妾给皇上请安。”
几瞬过后,里间的人坐直了身子,“过来。”
沈嫮玥掀开帘帐,与其四目相对,不由得轻笑出声,见其面色不好才稍稍正了神色道,“嫔妾扰了皇上的清静,还请皇上责罚。”
踏着月色而来,本就猜到他可能已是入睡,可是却依旧未能因此而挡住她的步伐。
这一刻,她只想见到他。
孟连彦皱了皱眉头,“的确该好生责罚才是。”
即便午膳与晚膳照常用了,但早膳却是没有用,不过是因着后宫的那点子事,便连累她不顾及自身的身子,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或许该说,她并不够信他。
沈嫮玥听了他这般说,即便他面色并不好,可是她却知晓他定是没有信了那传言,上前一步在床榻边坐下,“皇上愿意如何责罚皆可,只是在责罚之前,嫔妾却是有话要说。”
即便他不信,可是她依旧是想要解释的。
“委屈了?”孟连彦不等她再开口,便直接道。
对于她心中所想,他惯是清楚的。
她从来都很好懂。
沈嫮玥抿了抿唇,将视线微微挪开,低声道,“并不委屈。”
因着他信她,是以她并不委屈。
孟连彦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勾了勾嘴角,“玥儿可不该再哭才是。”
即便被泪水洗涤之后的那双眸子极为的好看,可是一次便足矣,他并不愿见到第二次。
沈嫮玥撇了撇嘴,“皇上可是冤枉嫔妾了。”
此时她高兴尚且来不及,又如何会哭呢。
孟连彦的食指抚上她的眼角,在她再次开口之际便用拇指止了她的话头,“时辰不早了,你亦不必回去了,与朕一道歇息吧。”
沈嫮玥低声应了声,动手除去了外衫,躺在了他的怀里,不论何时,他的怀抱总是温暖而有力度,令她心安不已。
悬了一天的心,终是放下了。
他信她,且她所担心的最坏的情况并未出现。
一如往常。
是以她一夜好梦至天明。
片刻后,孟连彦重新睁开了眼眸,看着她的睡颜,无声的勾了勾嘴角,便是为了她的这份信任,他亦不会再行辜负于她。
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孟连彦合上眼眸,不过几个呼吸便入睡。
心安如此,何求更多。
……
舒嫔主动前往紫宸殿求见皇上,不等众妃嫔看她的笑话,便得了舒嫔晚间宿在了紫宸殿的消息,如此一来,众妃嫔自是气愤不已,除了各宫多碎了几个茶盏花瓶,却是再无旁的动作。
因着皇上的态度,流言亦是堪堪止住,起码不会再如昨日那般的难以遏制,毕竟不论利益如何,普天之下,亦是无人胆敢与皇上作对。
只是对于传言之中的内容,众人心底依旧是存了疑惑,不说不传并不代表不想不猜。
对此沈嫮玥选择性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她相信孟连彦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先前的中毒之事,虽然时隔这般久,她却始终皆没有与孟连彦讨个说法,即便她心底清楚,孟连彦定是知晓谁人为其背后之人,亦是比所有人都清楚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只要他不愿意,她便不会逼迫于他。
对此孟连彦亦是清楚的,即便她不问,可是他亦是知晓她是清楚的,是以他才会偶尔在心情好的时候与她恩典,不过是内疚使然,多加补偿罢了。
包括这件事。
为了担当得起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八个字,她始终都没有多做半分不该做的事,为的自然是使自己最终能够如愿以偿,或者换句话说,她希望借此能够算计到他的心。
对此孟连彦依旧是清楚的,沈嫮玥亦是知晓他清楚的,是以他们二人才谁也没有说破,唯恐使之变得尴尬与难堪。
她什么都没有做,却又什么都做了。
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他尚且愿意如此。
而沈嫮玥要做的不过是让这段时限不断的延长而已。
……
坤宁宫
“不知可是嫔妾脸上有何脏东西不成,为何众位皆是如此看着嫔妾,倒是让嫔妾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坦然以对了,”沈嫮玥的目光淡淡的扫视了一圈,笑言道。
昨夜临睡前,不等她多提,孟连彦便直接让她自己寻个时机解了禁足,是以今日她便出现在了此处。
即便许久未见,众人依旧是如往常模样,没有变化半分。
安慕卿并未将视线错开,与之对视,淡淡道,“不过是许久未见舒嫔,是以才多看了几眼罢了。”
这话不过是句客套话,众人有了台阶,皆是随口附和。
沈嫮玥冷冷的勾了勾嘴角,并未接话,而是看着殿外,起身随着众人行礼道,“臣妾|嫔妾|婢妾给惠贵妃娘娘请安。”
今日,人倒是都来齐了,想必又是好戏连连。
“不必多礼,”惠贵妃走至上首的左侧位坐下,轻笑道,“众位妹妹可亦是因着许久未曾见到本宫,是以如此才看着本宫?”
宫中规矩,对于较之自身位分更高者,与之对视,视为不敬。
话落之后,众人皆是再次福身,“臣妾|嫔妾|婢妾不敢。”
“不过是与众位妹妹说句玩笑话罢了,又何必如此认真呢?”惠贵妃摆了摆手,依旧是含了笑容道。
是否是玩笑,想必亦只有惠贵妃心底清楚。
众人再次入座。
沈嫮玥不着痕迹的再次打量了一番,见众妃嫔此时皆是沉默不语,不由得有些好笑,往上首看去,便见惠贵妃亦正是看着自己,遂微微点了点头。
倘若惠贵妃与她为善,那么其方才之举乃是为自己解围,但是到底如何,沈嫮玥却是不得而知。
如今,对于后宫妃嫔,她已是一个皆是不信了。
贤妃将这一幕收在眼中,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正待说话余光便见皇后走了进来,只得止了话头,站起身来行礼道,“臣妾|嫔妾|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般的礼数,她已是行过多年,早已熟透于心,难以忘怀。
“起身吧,”皇后的目光在惠贵妃与舒嫔的身上转了两圈,摆了摆手道,“入座便是。”
微微侧头,看着惠贵妃,含笑道,“本宫倒是不知今日竟是能够见着惠贵妃,想必亦是沾了皇上的喜气了。”
皇上的生辰,亦即万寿节,并非是传统节日,时间亦是随着每一位登基的皇帝生辰不同而有所改变,只是皆是普天同庆三日,由皇帝自己决定三日之中的哪一日为生辰,如此这般做不过是为了防止有人窃取了皇帝的生辰八字,而使用巫蛊之术加以伤害罢了。
万寿节期间,民间禁止屠宰,官府禁止斩杀罪犯,且不论何人,皆是禁止穿着素服,必须一律为鲜艳服装。
第一日,皇上会与百官登城楼,与天下百姓同乐,第二日,则需与皇后及皇子宗庙祭祀,拜见列祖列宗,反省自己的过失,以及跪谢双亲的养育之恩,第三日,会在晚间举办筵席,阖宫妃嫔为皇帝献艺及献上贺礼。
今日,乃是第一日。
沈嫮玥选择在今日与皇后请安,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便是不想届时太过于突兀,只是不想惠贵妃竟是与她抱有相同的想法。
对于皇后这话,沈嫮玥并不多想,只要话头没有牵连到她的身上,那她自是可置身之外,只当自身糊涂罢了。
“如今三个月已过,胎像已稳,臣妾自是没有不与皇后娘娘请安的借口了,”惠贵妃勾了勾嘴角,笑道,“况且许久不见皇后娘娘与众位妹妹,臣妾甚是想念,只盼着今日能够多多闲聊才是。”
对于后半句话不论真假,众人皆是不在意,而对于前半句,众人却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聚集到其小腹之上,因着衣裳宽大,并不能看出什么。
正因如此,众人心底皆是不好受。
包括皇后与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