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个时辰,宁良媛因着游逛梅苑而为叶婉仪所不喜,被罚跪半个时辰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众人皆道叶婉仪因着对自身失宠而心生怨怼,故而将气都撒在了较之品级更低的宁良媛身上。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对宁良媛抱有无比的同情,自然而然的,对叶婉仪便是一改之前的印象,认为其如今不过是本性暴露罢了。
沈嫮玥听过之后,不过一笑了之。
对于隐隐之中有流言将她牵涉其中,道她暗地里与叶婉仪为难,是以才导致叶婉仪如此之淡然之人亦难以容忍,从而才被逼无奈的生出怨念,做出这等与其性子不相符之事,所有的一切罪魁祸首不过是她沈嫮玥而已。
对此,沈嫮玥除了表示无奈之外,却是再无旁的情绪了,今日这般的情形果真是应了人红是非多这句话,红颜人人妒又当如何。
“主子可是不曾恼怒半分么?”流漪左右看了一眼,见在场之人皆是不见丁点的恼怒情绪,不由得有些纳闷,开口问道。
“恼怒又有何用?”沈嫮玥轻笑了声,道,“嘴巴长在旁人身上,如何说皆在于旁人而已,我等自是无法左右其中的。”
她不是不曾恼怒,而是次数太多以至于竟有些麻木了,不论她如何在意,最终的结果终究是摆在那里,由不得旁人决定。
一次两次,她身为当局之人都已是看清,可偏偏这背后之人,再三的引导流言的传播方向,却依旧是贼心不死,若不是对方为自己的对敌,否则她定要夸赞其一句锲而不舍坚持不懈了。
“可是……”流漪依旧是有些担心,如此之传言早已与事实相悖,再三的流传只怕会是于名声有碍,想要继续相劝,却寻不到合适的措辞。
宋麽麽想了想,接话道,“主子说得是,可是老奴还需劝主子一句,如今到底是今非昔比,即便主子不在意,可到底是需要为腹中的孩子考虑一二,倘若日后待主子平安生产之后……”
宋麽麽这话说得极为的隐晦,可是她却知晓以身侧之人的聪慧,定是能够明白其中的深意。
即便她欲言又止,可是沈嫮玥却是瞬间便明了她话外的意思,不过是劝她为腹中胎儿营造一个好的氛围,倘若她九个月之后能够平安生产,且是男胎,那以她如今的境地,想必这个孩子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一来,如果他的母妃却是时常为人构陷,败坏了声誉,届时即便皇上相信于她,可是满朝的文武百官却是难以苟同,到那时只怕竟是些难以摆脱的麻烦,反倒是不如从此时开始便予以杜绝,以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麽麽说得是,”沈嫮玥点了点头,赞同道,“那依麽麽之见,不知该如何是好?”
之前再三的深陷传言之中,沈嫮玥其实并未当作一回事,毕竟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罢了,到底不曾伤害了她半分,是以她并不在乎。
可是如她们所言,倘若这些于她无碍的言语能够伤害到她尚未出世的孩子,那自是又另当别论了。
宋麽麽知晓这是她表忠心的时候,是以想了想,道,“老奴以为此事理应通过主子之手才是,如此才能够使得效果最佳,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日后再发生类似的情况。”
不论之前如何,只此时正是晋升为容华的位分,借由这个当口,倘若能够让旁人看清何为今非昔比自是最好,是以并不能够通过皇上或是皇后等旁人之手,亲自动手虽是会落得不好的名声,可到底只是一时的,等目的达成之后,旁人自是不敢再说半句不是。
好人难做,坏人更难做。
“道理不错,”沈嫮玥再次点头应道,听她说了几句之后,索性直接摆了摆手,“按照麽麽说得去做便是。”
“是。”
紫宸殿
“又发生了何事?”孟连彦见着人“鬼鬼祟祟”的站在一旁,提高音量怒问道。
魏得忠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回皇子,舒容华着人将后宫之中散播流言的二十余人皆是绑了,禀了皇后娘娘之后,尽数送去了慎刑司。”
魏得忠其实亦不愿在此时进来禀报此事,可是事情恰巧发生在那位身上,他又不得隐瞒不报,何况此时那位正怀有身孕,倘若因此有个心气不顺而动了胎气,只怕他便是有九条命亦不够砍的,是以左右为难之下,只得自己生生受了这委屈。
“流言?不知是何流言啊?魏公公……”苏既明捧起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带了几分好奇问道。
魏得忠苦叹一声,对于说话之人故意咬重了字音,拖长了语调,虽是无奈却只得露出笑容来,看了眼上首之人,这才道,“苏大人有所不知,先前叶婉仪命人与宁良媛罚跪,是以这才传出了许多话来。”
话虽说得简单,可是关键之处他皆是点明,能否明白皆在于个人体会理解了。
“叶婉仪?不知可是叶大人之女?”苏既明挑了挑眉,全然不顾上首之人的脸色如何,继续问道,“而宁良媛,想必便是宁将军之女吧?”
姓叶的女子不在少数,可能够在这批新入宫的妃嫔之中,仅仅大半年的时间便得了婉仪的位分,苏既明自是能够大致猜测得出其背后的家世,至于宁姓,本就是少数,放眼整个后宫,亦不过是宁将军之女一人罢了。
“回苏大人,正是如此,”魏得忠无法,只得点头应声道。
苏既明忽然大笑出声,道,“微臣倒是不知舒容华竟是如此之……”
后面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上首之人冷冷的打断了,“倘若你知晓,朕定会亦将你一同送入慎刑司,让你生生受遍八十一道刑法,此生不敢再忘记何为规矩。”
当众议论后宫妃嫔,自是不合规矩。
苏既明左手握成拳放置嘴角微微清了清嗓子,讨好道,“皇上说笑了,微臣不过是太久没有回到中原,是以才一时之间有些无状了。”
他先前探听后宫之事,谈论叶婉仪与宁良媛之时,却不曾见到他有任何的不满之色。
“此事交由皇后处理吧,”孟连彦挥了挥手,示意魏得忠退下,这才继续问道,“朕倒是还没问,你查的如何了?倘若没有查到朕想要的结果,那便休怪朕不客气了。”
“微臣办事,皇上有何不放心?”苏既明正了神色,从怀中掏出几张尚显粗糙的纸张,站起身来递与上首之人,“这是证词,皇上看看便知其中的缘由。”
片刻后,孟连彦放下手中的纸张,双手紧紧的握成拳青筋突出,无论他如何控制亦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简直是混账!”
饶是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依旧是震惊不已,心中猜想被得以证实之后,到底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事实终归是事实,孟连彦即便是贵为天子,亦无力更变。
苏既明垂手站立,看着上首之人面上神色的变化,却终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比谁都清楚,此时说得再多亦是无用的,能够被劝慰的伤痛皆不可称之为伤痛,真正的苦楚是被刻入了心尖,融入了骨血,难以言明,旁人更是无法切身体会与理解的,同样也是无法分担半分的。
孟连彦缓缓闭了闭眼眸,再次睁开之际里间已是平静如初,道,“朕记得沈望之嫡子亦同样是在戍守边关吧?”
“皇上是想要……”苏既明心中“咯噔”一声,面露担忧的问道。
孟连彦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又何时如此妇人之仁了?”
苏既明摇了摇头,拱手道,“为了孟周国的百姓,为了皇上,微臣自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牺牲自身性命亦是在所不惜,何况只是一个区区友人?”
他与皇上自戍守边关之时熟识,与沈腾扬却是自小便相识,二人之间的关系虽说不上是无话不谈,可是到底是因着彼此的才华而惺惺相惜的。
“你不必拿这些冠冕堂话的话来搪塞朕,明明知晓朕的意思,却偏偏歪曲,”孟连彦冷哼了一声,淡淡道。
沈腾扬是沈望的唯一嫡子,亦是姜家唯一一个握有兵权之人,孟连彦将其背后的关系在心里细细的过了两遍,心中虽是已然有了想法,话亦说出了口,可是却是临了又变了主意。
孟连彦并不能选择性忘记,沈腾扬亦是沈嫮玥唯一的胞兄。
苏既明缓了口气,他知晓这话的意思是在变相的与他承诺,是以又恢复了之前的嬉笑神色,道,“不知皇上可愿采取相比较而言,稍稍迂回些的方式?”
“稍稍”二字自是有所保留,对此二人皆是心知肚明,倘若要想达成目的,自是越快越直接再好不过,如此牵连的人才会更少,流的血亦不会涉及无辜,相反的,越婉转越曲折的方式,自是会多生变数,后果更是难以预料的。
“如此只怕会横生枝节,”孟连彦接话道,对于其中可能发生的后果他不得不多加考量,“罢了,此事过几日再论吧,容朕再仔细想想。”
他身为帝皇,考虑的理应是万千百姓,而非是自身的儿女情长,可是话虽如此,他却依旧无法真的下了决心。
以沈腾扬做筏子,自是将其置于万分危险的境地,倘若届时有个三长两短,后果如何孟连彦对此自是十分清楚的。
隐隐之中,孟连彦亦有所察觉,他较之之前已是有所不同,至于这不同,到底是好亦或是不好,他尚且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