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
“娘娘,苏大人回京且入宫了,”曼青自外间走进来,看了眼上首的沉思之人,开口道。
惠贵妃睁开眼眸,淡淡道,“苏既明如何,与本宫自是无甚干系,日后这等事切莫再多打听了,省得平白招来是非。”
惠贵妃与苏既明并不熟识,至多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可是对于其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她却是多有耳闻。
既然她没有这般的兄长,自是亦无法借由他而重新夺得恩宠,是以旁的于她而言,似乎亦不再显得那般的重要了。
“是,”曼青点头应了声,转而继续道,“舒容华着人将散播流言的宫人尽数送去了慎刑司,宫人皆道其实为毒辣之人,如今不过是初升了容华的位分,便再难维持表面功夫。”
对于宫中的流言,曼青对此亦是深表无奈。
在这批新入宫的妃嫔入宫之前,宫中的流言大多皆是指向自家娘娘,且因着自家娘娘甚少理会,是以久而久之,每每皆是传过便作罢,可次数却不在少数。
惠贵妃冷哼一声,问道,“此事可还牵涉了贤妃?”
“并无,”曼青摇了摇头,道,“据眼线来报,贤妃近来几日皆是忙于尚功局之事,并无多少闲余时间顾及后宫之事,是以此事理应没有贤妃的手笔才是。”
“想来之前皇后拔了不少钉子之时,贤妃亦是有所损失,此番倒是嫌弃人手不够了,”惠贵妃长呼一口气,冷笑道。
贤妃之前从未处理过庶务,此番皇后直接与她尚功局与尚寝局,想必其中的猫腻够贤妃受得了,一时半会并不会有旁的心思。
“本宫记得你之前说咸福宫亦是有个洒扫的婆子胡乱搬弄是非吧?”
曼青点头应声道,“是。”
“找个由头将她交由皇后吧,”惠贵妃叹了口气道,“不过切莫牵扯到舒容华才是。”
惠贵妃依旧是惠贵妃,即便她对沈嫮玥抱有别的心思,可是那亦不能够成为她上赶着与之为善的理由,否则只会让惠贵妃瞧不起自己,平白使得自身掉价。
即使是低如尘埃,她亦有属于她自己最后的骄傲。
“是。”
“不知秋良媛最近在忙些什么?”惠贵妃转而问道,虽是同住咸福宫,可是这般长的时间以来,她实在是算不上与之熟识,于她有印象的见面次数亦是屈指可数。
前几日的晋升,新入宫的妃嫔之中,亦只有秋文懿与白清浅无半分的消息,当时惠贵妃只是讽刺的一笑而过,而此时想来的,定是其二人有何处惹怒了皇上而不自知,对于如此愚蠢之人,其实惠贵妃并不愿过多提及。
只是许多时候,并非是她不提便可真的当作没发生。
“依旧是待在住处,甚少出了外间。”
惠贵妃挑了挑眉,道,“想个法子,要么让她身边的那个宫女反叛,要么直接给她换个伺候的人,本宫要知晓她的一举一动。”
明明是犯了错,可是皇上却仍旧是当作不知情一般,如此之反常,想必定是因着其背后的家族而已,是以自是不能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来做,更不能由皇上来做。
坏人不好做,由她来做便是。
“是,”曼青福了福身子,应道。
……
坤宁宫
“麽麽以为本宫将此事闹大如何?”皇后刻意咬重了字眼,问道。
虽是疑问的语气,可是皇后心底已然有了想法。
“既然是闹大,那便索性闹到最大才是”林麽麽自是清楚皇后的意思,想了想,道,“只是如此一来,皇后娘娘手里定会又多了些许……”
将事情闹大,伴随的自是流血伤亡,如此导致的自是皇后手里又多了人命,以林麽麽对皇后的了解,她以为皇后定然不会愿意才是。
皇后叹了口气,“吃斋念佛于本宫而言,到底不过是图个安心而已。”
皇上既然将此事交由她来处理,那么她不求做到最好,至少不应让其失望,到底是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才是。
“罢了,便这般做吧,”皇后犹豫了不过一瞬,便决定道。
于她此时而言,到底何事更为重要,皇后以为她理应要分得清楚才是。
“是,”林麽麽应了一声。
或许,皇后当真是变了。
……
不过半个时辰,宫中的传言便转了方向,众人皆是在谈论皇后所颁布的那道懿旨,大致意思不过是散播传言之人是不满皇室,企图谋害皇嗣,是以自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所送入慎刑司之人皆是已然丧了命。
如此一来,众人皆知日后再行议论舒容华,便是在与皇嗣过不去,是以届时自是该好生掂量才是。
议论后宫妃嫔与议论皇嗣却是截然不同的结果,前者至多不过是失了自身性命,可后者却是牵连者甚多,便是问斩九族亦是可能的,是以利益即便给得再多,众人亦需好生顾及自身家人的性命。
沈嫮玥勾了勾嘴角,示意繁罗不必再多言,转头道,“宋麽麽你看这结果,可不正是与本嫔说得一样么?”
先前她之所以不过是听过便作罢,正是因为能够预料到此时的结果,不论她是否愿意承认,皇后皆是在因着某种缘由与她有所图谋,是以才想着处处与她为善,包括让其自身沾满鲜血亦是在所不惜。
宋麽麽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想必日后定不会再有人胆大包天了。”
万事牵连到皇嗣,自是大大不同了。
“再过两个多月便是小选,想必到时定是又会多生是非才是,”沈嫮玥叹了口气,无奈道。
小选与选秀自是不同,后者所选的为秀女,得皇上恩典可入宫侍奉皇上,而前者不过是贫苦人家“卖儿卖女”给皇家,一纸契约所签的是自身性命,从此红瓦宫墙,再无出去之日。
虽说宫女到了一定年龄可自行出宫,可是那到底是需要自身主子恩典,且还需求得皇后准许,经过了层层的障碍之后即便出了宫,亦不会见得是好事。
出宫的宫女一般来说,年纪皆比不上二八女子,是以只得委曲求全所嫁非人,到头来亦是相夫教子,处处看婆家脸色罢了,日子实在是说不上与幸福美满有半分的关系。
宋麽麽亦是感叹了声,劝道,“主子只需暂且顾好眼前便是。”
“何事值得你如此感伤?”孟连彦走进内室,略带了笑意问道。
沈嫮玥连忙起身,“嫔妾给皇上请安。”
孟连彦挥了挥手,其余人会意无声的行了一礼之后转身退了出去,上前几步将她扶了起来,“今日如何?”
沈嫮玥在他身侧坐了下来,轻笑道,“皇上这几日每每见了嫔妾,第一句皆是如此相问,莫不是在皇上心里,这比之旁事更为重要不成?”
“不知玥儿所指的旁事为何事?”孟连彦挑了挑眉,问道。
沈嫮玥与他四目相对,眉眼弯弯,道,“自是皇上孩儿的母妃,亦即嫔妾。”
“如此,”孟连彦嗤笑出声,取笑道,“原来玥儿竟是在吃醋不成?”
“不过是与皇上多嘴问上一句罢了,怎的皇上偏就如此取笑嫔妾?”
“怎会是取笑,难道不是事实?”
“皇上可是说笑了,”沈嫮玥讷讷的说道,以她对他的了解,想必这厮此时的心情必定是算不上好。
即便他始终皆是带了笑意,可是沈嫮玥却能够感受到为他所压制在心底的那份不快,恰恰是因着他如此做,是以沈嫮玥才更为的心酸与不忍。
他在她面前,实在是不必如此。
“今儿一大早,苏太医便来与嫔妾请平安脉了,道是他十分康健,”沈嫮玥转而换了个话题,说道。
即使他从来没有说过,可是沈嫮玥宁愿相信,在他心里,其实对于这个孩子同样是存了几分期待之心的,是以才会待她如此之好,如此之在意。
孟连彦看了眼她平坦如初的小腹,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
“不知皇上可有期盼着男女?”
孟连彦看了她一眼,捧起茶盏浅抿一口,这才道,“玥儿以为呢?”
说实话,孟连彦对此其实并无任何的想法,包括连带着这个孩子,他亦同样是没有多少感觉,于他而言,唯一的变化不过是令自己多增添了几分担忧罢了。
到现在他亦不能够忘记,当时苏太医与他隐晦提及的危险,本就是年纪尚小,又是头胎,只怕吃苦事小,失了性命是大。
不论是她亦或是腹中的孩子,孟连彦十分清楚,二人必须全部存活他才能够见到如现在这般活泼生动的她,否则届时即便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亦只会是留给他一具行尸走肉。
对此,孟连彦自是不愿看到,是以才时不时的惦记于她,期盼着她能够平安无事到生产之后。
“只要是嫔妾与皇上的孩子,自是男女皆好,”沈嫮玥回答得不带半分的犹豫,语气亦是理所当然。
孟连彦点头附和道,“的确如此,即便这胎是个公主,日后再生便是。”
他回答得亦同样理所当然。
倘若有个与她长得有五分相似的小公主,软软糯糯的,会哭着与他撒娇,会笑着与他讨要吃食,如此一想,孟连彦倒是真真存了几分期待。
“皇上……”沈嫮玥不满,感情这厮是把自己当成了母猪下崽了不成?
孟连彦好脾气的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算是与她安慰,至于她的怨念,自是选择性的视而不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