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刑部将于家所犯罪责悉数呈于案前,传言于大人对此供认不讳,而皇上自是龙颜大怒,自怒是其失职所致,若不是太过于信任又怎会使百姓蒙受冤屈多年,损害颇多。
传言整整一日,皇上皆是滴水未进,只道是绝食三日以此警戒,传言文武百官皆是跪在乾清宫前长达两个多时辰,已有多位官员无法捱住炎炎烈日晕倒在地,皇上见状终是顺从民意,以龙体为重,不再损害自身。
一时之间,百姓皆是争相传颂,此乃明君所为,皇上自是心系百姓,不过是为奸人蒙骗,本是民心涣散不过几日的功夫便有所好转,甚至较之之前更是归向。
又传言皇后身着素衣,粉黛未施,长跪在坤宁宫,只因其未能及时发觉其父罪行,身为皇后,愧对天下百姓,更无颜面对皇上,直言愿以死谢罪。
……
传言多之又多,每每繁罗与她说过之后,她总是一笑了之。
在这几日,沈嫮玥反而对皇后有所改观,想必身边定有人指点才是。
选择在坤宁宫长跪,而非是紫宸殿,更非御前哭诉,此举理应更易令孟连彦心软才是,倘若是看在往昔的情份上,定会对其从轻发落,当然,前提是皇上与皇后之间确是存在所谓的情份。
不论如何对待皇后,亦不管如何处理于家,沈嫮玥以为孟连彦已然达到了他的目的,于此事上,收获最大的自然只有他而已。
不过到了午间,皇上便颁了圣旨,大意不过为于家所犯之罪已是证据确凿,无需再审,特免于家在朝为官的众人所有官职,因念在往日功劳,且于大人年事已高,特免其死罪,命九族之内皆是流放千里之外,三世不得入朝为官,无昭亦不得回京。
传言皇后得了旨意之后,连磕三个头以谢皇上的不杀之恩,之后更是命人将其包印宝册、册封圣旨悉数送往紫宸殿,自等成为废后,常伴青灯古佛,以赎自身与于家罪孽。
沈嫮玥摆了摆手,示意繁罗等人不必再多说,不论传言如何议论皇后必定失势,可在她看来,那始终只是传言,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皇后之位应当坐得比以往更加的稳当才是。
孟连彦一定会保皇后,有他护着,即便没有于家,可是皇后依旧会是皇后。
……
坤宁宫
“麽麽以为,皇上这是何意?”皇后看着案几之上被送回的宝印与宝册无力的扶额问道。
太医嘱咐她近来需多多静养,凡事不得忧思多虑,可是她完全没办法做到,许多事情摆在了眼前,她不得不做。
不过是因着她免了众妃嫔的请安,亦不过是因着于家眼见着要为皇上所不容,罪责尚未被定,宫人便争相要与她不敬,幸灾乐祸者从不在少数。
世态炎凉,亦不过如此。
林麽麽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即又将视线挪到身旁之人身上,“老奴以为,不论皇上是何意思,只要皇上一日未曾处置娘娘,那么娘娘一日便是皇后,处在这个当口,更需尽好自身的本份才是。”
这几日,皇后全然没了主意,基本上皆是由她来指点建议,但是好在皇后都听进去了,更都尽力做到了。
倘若从一开始便按照她所说的去做,那今日想必绝不会走到如此境地,亦不会深陷“囹圄”,进退两难。
“可是……”皇后依旧有所顾虑,如若是会错了意,那岂不是再次令自己为人所嘲笑?
“娘娘可是想差了,”林麽麽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她的看法,“老爷夫人如今尚且还活着,于家众人虽是被流放,可是到底还是留有性命,娘娘这个时候如若做得为人拿捏了把柄,那才真真是将于家置之于死地。”
于家犯了罪已然是事实,皇上法外开恩留其性命,便是皇上予以于家,予以皇后的恩典,那么既然皇后依旧是皇后,那么便应当尽好自身的职责,起码不能再次令皇上所不满。
皇后抿了抿唇,叹了口气,“麽麽说得是,本宫依旧是皇后,做好本宫该做的才是。”
在于家被揭发之前,皇后便只是形同虚设,如今到了这般的境地,只要皇上不将她予以废除,那么她依旧是皇后,不论是名义上的又或是旁的。
不再期盼恩宠,更不再奢求子嗣,从今以后,她便只是她。
“吩咐下去,明日命众妃嫔来请安吧。”
林麽麽露出抹笑容,“老奴这便去。”
皇后只要能听得进去劝,那便无甚大碍,怕便怕其只愿一意孤行,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想必经了此事,皇后定能有所教训。
……
咸福宫
“既是皇后吩咐,那明日本宫去便是了,”惠贵妃听了曼青的禀报之后,轻笑了一声,道。
曼青动了动嘴唇,犹豫了片刻,终是问了出口,“奴婢不懂,为何皇后仍旧是皇后?”
按理说,于家就此之后再无东山复起的可能,那么失去了家世的支撑,皇后又如何担当得起一国之母呢?
况且据她所知,皇后从来都只是皇后,并不为皇上所喜。
惠贵妃瞥了她一眼,冷冷的勾了勾嘴角,“皇后是不是皇后,从来都是由皇上决定,那是他的妻,与旁人又有何干系呢?”
前朝的文武百官不论如何劝谏,斥责皇后多年无子,皇上只是一句“与皇后无关”便淡淡的将其打发,一次两次之后清楚的知晓了皇上的态度,自是不会再有人胆敢如此与皇上作对,说到底都不过是看着皇上的眼色行事罢了。
而她,打从初入王府之时便清楚,她能否得宠并不在于所谓的家世,而在于她这个人,皇上如何看待她这个人。
索性,当初她赌对了。是以她一步一步的爬到了今日的这个地位,即便她的家世从来都比不上贤妃。
可是,她又赌错了。是以如今的她恩宠渐失,即便明面上她依旧是他所宠爱的惠贵妃,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在他心底已然比不上从前了。
“想必明日的请安定会是热闹非常,”惠贵妃转开了视线,看了眼外间天色,“与本宫出去走走吧,憋闷了许久,倒是有些不舒适了。”
若是不出意外,想必人理应到了个全。
“是。”
……
紫宸殿
“皇上有所不知,满朝的文武百官如今皆是对你怨念颇深啊,”苏既明看着上首之人,幸灾乐祸的笑道,“你不废后,他们如何能将自己的女儿塞进后宫呢?”
孟连彦头并未抬起,闻言亦只是轻哼了声,浓沾笔墨,挥手于宣纸之上写了几个字,并不愿理会他。
苏既明亦不在意他的态度,依旧自说自话,“皇上莫非当真是对皇后留有旧情?可是据微臣所知,似乎并非如此啊。”
他与皇上自幼相识,可是彻底熟稔却是戍守边关的那几年,一次次的大战自是使二人成为了生死之交,自此之后亦是彻底追随于他,之后与他一同策划谋略,一步步的设计登上皇位,到了如今二人之间的情份自是非比寻常。
有些话即便在旁人看来是大逆不道,可是由他说出来,至多不过是斥责一句罢了,并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孟连彦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瞥了他一眼,“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将朕交代给你的事早些办了。”
苏既明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微咳了一声,“微臣即日便会启程,这几日不是为了于家之事,才耽误了些许时日么?”
他的理由理所应当,外人只以为于家之事处理的那般迅速,定是简单非常,却不知他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才使得这件事并未引起太大的波动,不会动摇民心,否则旁人只会以为皇上与于家是一丘之貉,毕竟那是皇后的母家。
孟连彦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朕以为,你五日前便可动身了。”
与他的吩咐,不过是将准备之事办好便是,旁的,却是无需他来操心。
苏既明将目光迅速挪开,强撑着道,“微臣不过是以防皇上到时候有所吩咐,而身旁无人可用,这才多留了几日么。”
“如此,倒是连累你为朕着想了,”孟连彦冷哼了一声。
于他的心思,孟连彦自是心底清楚,可是却并未真的与他恼怒,只要是不影响大局,旁的多宽容几分,孟连彦以为自是无碍的。
苏既明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无奈道,“若是皇上吩咐,微臣自是万死不辞,这几日便会启程就是。”
“此事需好好查查才是,以前朕便想着予以查明,却一直没找到时机,如今恰好得了机会,自是不能再放过才是,”孟连彦正了神色,沉声道。
苏既明亦收了嬉笑面色,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微臣遵旨。”
“此次边关之行,路途遥远,变幻莫测,尔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苏既明点了点头,“皇上放心便是,微臣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