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虽说不再勉强她收受那所谓的“薄礼”，可是话当着众人的的确是说了，转身做亦是做了。
沈嫮玥看了眼摆放在面前的诸多礼品，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恩典，那么本嫔收了便是，还请雪茹姑娘回去与皇后娘娘说一声，明日请安之时本嫔会亲自再行谢恩。”
既然礼品送都送了，且已然入了听月斋，若是她再“不知好歹”的推辞，只怕更会为皇后所不喜，如此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收了，同时多说几句好话令皇后达到目的便是。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两相得宜，倒也不差。
“奴婢定会将话带到，”雪茹福了福身子，对于递上的荷包并未推辞，轻笑道，“如此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皇后娘娘与她的吩咐，不过是让无论如何都得将这些礼品悉数留在听月斋，至于旁的，却是并无要求。
礼品随着她入了关雎宫，众人再见她出来之时只身一人，那么皇后娘娘想要的效果自然已然有了。
沈嫮玥点了点头，“和菱，你去送送雪茹姑娘。”
“是。”
雪茹虽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可是与魏得忠全然不同，沈嫮玥可是让和菱替她送魏得忠，却不能亦如此待雪茹。
说到底，不过是背后之人不同罢了。
“主子，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呢？”繁罗见她只是看着面前之物，只得开口问道。
沈嫮玥缓缓挪开了视线，“让人细细检查过后，皆登记入库吧。”
即便皇后所送之物皆是贵重非常，已然超过了与她的贺晋封之份例，可是东西再好，她亦不愿意时时摆在眼前，与自己膈应。
“这两日将东西都收拾整理一番，择个吉日便搬去偏殿吧，”沈嫮玥想了想直接决定道。
入宫这许久，她已然熟悉了听月斋，潜意识里将其当作是自己的“家”，可是既然已是身居嫔位，再住在听月斋却是有些于礼不合，外人只当以为她不过是有名无实，借此招来麻烦却是得不偿失。
既然注定要搬，那倒不如索性趁早。
“是，”繁罗应了声。
“之前皇上着人送来的那几个人瞧着可还值得用上一用？”沈嫮玥想到一事，开口问道。
既然是搬去偏殿，位分亦是有所晋升，那么她身边可用之人便不够了，倘若日后有了皇嗣，更是需要人手。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再急急忙忙的选人，倒不如此时便早些提上来，也好观察一番，做到有备无患才是。
“奴婢瞧着倒是不差呢，看着都是老实之人，即便之前皇上一连多日未曾来听月斋之时，亦不见他们有所怨念，只是埋头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沈嫮玥点了点头，人是由孟连彦做主送来的，又是魏得忠亲自选的，想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既如此，寻个机会便提上来吧。”
“是。”
……
长春宫
“本宫竟是不知皇后如今已是黔驴技穷，花尽心思想着讨好区区一介妃嫔了，”贤妃挥了挥手，示意又莲不必再说，冷笑道。
早间在坤宁宫请安之时，贤妃便有所察觉，不过皇后只是淡淡一句“心中有数”便打发了，她只当皇后是旧性难改，却不知是她小瞧了皇后。
亲自与皇上请旨为沈嫮玥升位分，不论皇上是否愿意，都会顺着皇后的意思去做，否则皇上所要保的皇后便不会再是皇后，况且在她看来，皇上并不一定会不愿意。
紧随着皇上的脚步，又派了身边的大宫女送去已然超出份例的礼品，不过是在与众位妃嫔表明，她待沈嫮玥不比从前，与之为善。
如此行为，当真不像她记忆之中的皇后了。
“可知惠贵妃送了何物？”
“据奴婢所知，咸福宫暂时并无任何消息传出，想必亦是……”
“你以为惠贵妃与本宫一般？”贤妃冷笑了一声，淡淡道，“她可比本宫有心机得多。”
她在心底早已承认惠贵妃较之更为聪慧，可是这样的字眼她却不愿说出口。
“你去库里挑件不出众但也不算太差，只刚好符合她的份例之礼送去听月斋吧，”贤妃想了想道，不论她所送的礼是厚是薄，都不会为人所记住，毕竟是有皇后的“珠玉”在前。
又莲福了福身子，“是。”
“想必今夜皇上又会宿在关雎宫了，”贤妃叹了口气，无力道。
几个月以来，皇上与她的赏赐不断，所受的份例亦从未有过短缺，可是却再也不与她恩宠，不过来看了她几回罢了，且是坐上片刻便走，仿若这偌大的长春宫再无吸引他的地方了。
不与恩宠，便无子嗣，旁的与的再多又有何用呢。
如今她已近双十年华，宫中貌美妃嫔众多，她于外貌上早已全无优势，至于家世，她同样不是最为出众的，能留皇上在长春宫的东西渐渐在消失，几年以后，她又该落得何种境地，贤妃并不敢多想。
即便想了亦全无法子，她痛恨这种无力感。
“娘娘应多多宽心才是，身子要紧……”又莲神色亦有些黯然，不由得开口讷讷的劝道。
言语许多时候都是苍白无力的，除了毫无用处的劝慰，亦是无话可说。
贤妃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从大皇子夭折之时，本宫便是为了这身子才活了下来，其实本宫不止一次的想过，当初应当随着他一同去了才是。”
午夜梦醒时分，黑夜袭来的哀伤与苦楚，除了她自己，并无旁人能够予以感同身受亦或是分担一二。
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为了好好活着，为了庇护母家，她一次次的亲手放过仇人，看着仇人在她面前笑得开心灿烂，而她除了冷眼旁观之外却从未真的做过什么。
或许某一天，她受不了这种现状之后，与之拼个鱼死网破亦不可知。
“娘娘……”
贤妃并未看她，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此时的她太过于软弱，亦过于情绪外露，并不适合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即便这个人陪伴了她十余年。
除了她自己，谁她都不愿信。
……
“随本宫出去走走吧，”惠贵妃看了眼外间天色，微风吹弯了细枝条，烈日躲在了白云之后，倒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娘娘不需先行将送舒嫔的贺礼送去么？”曼青应了声，忍了忍还是开口提醒道。
皇后与贤妃皆是已将贺礼着人送去，眼瞧着舒嫔如今恩宠正隆，不论如何，自家娘娘都不该落了下乘才是。
惠贵妃摇了摇头，并未接话，迈步往外走，“这般的天气，出去走走才是正理，旁的倒也不急。”
曼青见其似乎并不当一回事，只得在心里暗自担心，却不敢再多开口，更不敢擅作主张，只得跟着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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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妾|婢妾给惠贵妃娘娘请安，”见着来人之后，安慕卿等人皆是俯身行礼道。
“几位妹妹不必多礼，”惠贵妃瞥了她们三人一眼，摆了摆手，“不知几位妹妹今日怎的如此好兴致，竟来了本宫的咸福宫。”
尚未踏出咸福宫的大门，便听得宫女来报，安嫔、管小仪与嘉小媛求见，本想直接命人打发了事，可是细想之后，还是强迫自己与之虚以委蛇。
“回娘娘，嫔妾等人不过是听闻娘娘近几日连召了太医，想着来亲自探望一番，也好安心才是，”三人之中安慕卿的位分最高，自然由她先行回话。
惠贵妃挑了挑眉，她并非是近几日才连召了太医，而是三五不时的因着各种缘由总是召太医，或是真的身子不适，亦或只是不愿出了宫门落得心情不快。
偶尔随着自己的心思来行事，倒也无人会多说她任何的不是，即便皇后许多时候
明知她是故意而为，可是皇上不在意，那么她自是无碍，皇后亦不得多说什么。
“倘若真是这样，那本宫……”惠贵妃的目光再次扫过下首的三人，顿了顿，露出抹笑容才道，“那本宫可得好生谢你们才是。”
是真是假，自在人心。
管千凝余光瞥了眼身侧之人，暗自咒骂了一句，面上依旧含笑道，“娘娘可当真是折煞婢妾等人了，谢自是不敢当，只要娘娘莫要责怪婢妾扰了娘娘的清静才是。”
这些话本应当是由安慕卿说出来才是最佳的，可是瞧着她的神色，显然是不愿开这口，“明哲保身”亦不应当是如此的，说到底不过是无用无能罢了。
“管小仪不必与本宫如此客气，”惠贵妃嘴角依旧含笑，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舒嫔今日晋升，你们是同一批秀女入宫的，不知尔等可有去关雎宫与之贺喜？”
管千凝的脸色变了变，不过转瞬的功夫便恢复如初，轻笑出声，“我等是同一批秀女入宫，情份自是有的，只是舒嫔惯是喜静，轻易不愿出了宫门，我等犹豫商量了半天，仍旧不敢去扰了她的清静，只明早请安之时再亲自贺喜便是，想必舒嫔亦不会在意的。”
“原是如此，”惠贵妃点了点头，又多聊了片刻，不论她如何旁敲侧击，仍旧不能使其将此行目的说出，不由得有些好笑。
原来这亦是个有牙的老虎。
淡淡的几句将其打发，惠贵妃亦无了出去走走的心思，转身回了内室，半躺在软榻之上，不过片刻便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