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嫮玥端坐在木椅之上,听着皇后与众位妃嫔的训话,心思便在游移。
昨夜,孟连彦宿在了紫宸殿。
是以今早的请安格外的和谐,沈嫮玥心中清楚,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更是因为昨日宫中的十余条性命无声无息的消失的缘故。
虽然贤妃那般做令皇后难堪,可是皇后到底是雷厉风行的遏制住了流言,而至昨日晚间,紫宸殿皆没有传出消息来,众人自是清楚皇上是默认了皇后的做法。
既是默认,那便说明在皇上心中,对皇后亦是有几分感情的,是以本来在惠贵妃与贤妃之间摇摆不定,最后还是不得不再次加上了皇后。
以上,便是大多的新入宫的妃嫔如何作想的。
找到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到底是树底下好乘凉,许多的事能够方便许多,容易许多。
”臣妾|嫔妾|婢妾遵旨,“沈嫮玥随着众人一同行礼。
皇后趁着她们俯身行礼之际,快速的扫了一圈,目光在沈嫮玥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压下心中的不快,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尔等便随着本宫出发吧。”
“是,”沈嫮玥再次行礼。
虽说是和皇后一同出发,可是差别却是极大的。
如皇后如惠贵妃、贤妃等妃位以上的人,皆是有八人随侍车撵的,而嫔位以上的,如连婕妤等人亦是有四人车撵,但是如沈嫮玥这些新入宫的悉数皆是嫔位以下的人,只能全靠步行。
如今天气愈发的炎热,虽不过是辰时三刻,但太阳的威力却丝毫不减。
沈嫮玥跟在前面之人的步伐走着,有气无力的想着,这当真是等级差距,但也正因为有这种差距在,是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前仆后继的不择手段的想要往上爬,哪怕是踩着旁人的尸骨亦是在所不惜。
有比较,就有差距,有差距,就有竞争,有竞争,就有伤害。
在所难免,毕竟最终成功者不过一人尔。
如当今的太后。
多少人的梦想是今生能够在有生之年登上太后之位,从此可以颐养天年,再也不用害怕一着不慎为人所害,更是可以自此以后将昔日对手悉数踩在脚底下,尽情蹂躏。
只单单是想想,便令人热血沸腾。
胡思乱想间,终是到了慈宁宫。
沈嫮玥在心里估算了下时辰,却不想她已走了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了,饶了半个皇宫。
顾不得腿脚酸疼,屈身跪下来随众人一同行大礼,“臣妾|嫔妾|婢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主子快快请起吧,”太后自然不会特地出来,只由身边伺候的金麽麽走出来行了一礼,道,“众位小主想必定是累了,稍作休息一番吧。”
“多谢太后娘娘,”沈嫮玥俯身行礼,于太后而言,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可是对于她们这些人而言,却不得不“感恩戴德”。
如今孟连彦后宫的妃嫔前后加起来自然不在少数,而太后更不可能会皆加以召见,只不过是嫔位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入了偏殿休息,可等待太后娘娘的召见,而妃位以上的妃嫔却是可以直接进入正殿的。
至于如沈嫮玥这般的,自然是等候在院内,且不能交头接耳,四处张望,更不能随意走动,否则便是对太后娘娘的大不敬。
对太后大不敬,死罪。
差距,差距。
……
“儿臣|臣妾给母后|太后娘娘请安,”皇后带着人站在下首,俯身行礼请安。
太后挥了挥手,敛了敛手中的佛珠,开口道,“起来吧。”
“多谢母后|太后娘娘。”
皇后见太后的神色始终淡淡的,倒也没太在意,从她嫁给还是七皇子的皇上时,太后待她们这些后宫的妃嫔皆是淡淡的,好在并没有人有任何的特殊。
“这些日子以来,不知母后的身子可还好?”皇后虽然也不愿意开口怕出了太后的霉头,可是她却因着身份不得不开口道。
太后微闭着眼眸,并未接话。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太后娘娘这段时间身子倒是不错,不用担心,”金麽麽见状笑着开口道。
皇后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见金麽麽给了台阶,连忙道,“既是如此,想必皇上也是能够安心了。”
太后冷哼一声,“你若是当真把皇上放在眼里,便该尽到身为皇后的职责,帮助皇上稳定后宫,做好表率。”
“求母后恕罪,儿臣知错,”皇后再也顾不得在场还有许多其他的妃嫔,只得起身行礼认错。
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句话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便是罪及满门亦是可能的。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才道,“哀家说的并不单单是昨日之事,稳定后宫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可是作为皇后,这么多年无所出,哀家便是请旨废了你亦是可能的,满朝的文武大臣想必亦不能多说什么。”
这句话,自是如晴天霹雳,令皇后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饶是以前就此多次猜测过太后的心思,可到底是猜测,比不上太后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前直接毫不留情的说出来,让她不只是担心失了威望,更是害怕太后能够说得出做得到。
若是废了她,除了一死她还能如何?
太后见皇后跪在自己的面前,只一味的落泪,心底有些瞧不上,可到底清楚她的性子,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想必她定能够明白,从此以后,亦会有所忌惮。
“不只是皇后,包括你们,”太后知道不仅仅是皇后,更有其他人,“当初你们嫁给皇上,哀家皆是盼着你们能够为皇上绵延子嗣,诞下龙胎,可是一晃眼,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当真是令哀家失望至极。”
惠贵妃与贤妃等人亦连忙起身与皇后一同跪着,齐声认错,除此之外,却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在场之人,无人的手是干净的,若是没有握着几条人命,她们也断不会爬到今日的位置。
包括太后。
是以太后心中十分的清楚下首的这些人心中是如何想的,背地里又是如何做的,清楚不等于理解,理解更不等于原谅。
“既然你们没有法子生下皇嗣,便切莫让哀家发现你们胆敢有人阻止旁人孕育龙胎,否则,哀家定会拿你们满族人的性命来陪葬。”
这句话,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当初入宫,不论是否是自身愿意,可皆是受了家族之人的重托,带着庇护家族的目的入的宫,同时,身处后宫,家族亦是她们往上爬的根基,失了根基,参天大树亦会随风而倒。
或真心或假意,皇后等人皆是低垂着头认罪,只道是不敢。
“哀家若是你们,定不会那般的愚蠢,”太后瞥了她们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罢了,哀家乏了,各自退下吧。”
“儿臣|臣妾告退。”
“希望下次请安的时候哀家还能够看到你们几个人。”
皇后等人正站起身来,却忽然听见上首传来这样的声音,不由得腿软了软,若是下次见不到,去了何处却是未可知的。
想必是阿鼻地狱吧。
……
“儿臣给母后请安,”孟连彦拱手行礼,见上首传来声音便站直了身子。
走过去坐下,“母后这几日的身子可还好?”
“倒是不错,”太后侧过头来看他,“皇上亦需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这个与她有着三分像的儿子,自小便不在身边长大,与自己从不亲近,虽两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可是此刻坐在这里,到底是有些相顾无言。
孟连彦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对于太后表现出来的伤悲,他自然能够察觉,可是却不打算做任何的改变。
既然没有情份在,又何须要费心费力的培养呢。
简直多此一举。
“这批新入宫的妃嫔,可有瞧着顺心的?”
孟连彦并不点头,亦不摇头,片刻后才道,“尚可。”
太后有些气恼他的敷衍,可是又不能多说什么,若是多增了嫌隙,只怕母子之间最后的情份也没了。
“哀家听说范太傅之女与沈尚书之女容貌倒是不错,皇上以为呢?”
太后特地挑了这两个人,自然不是凭空乱说,而是范柔嘉乃是他第一个召幸的妃嫔,而沈嫮玥却又是他几次三番予以恩宠的,她想着,这二人总归是有些特殊的。
可是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太后却并不能从中发觉什么。
孟连彦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朕可得先告诉母后,这二人你一个都动不得。”
“皇上,你便是如此与哀家说话的?”太后终是忍不住,对于他的语气,听着只觉着是讽刺。
“母后不必恼怒,”孟连彦神色未变,冷冷道,“母后只需时刻记着,只有朕是皇帝之时,母后才是太后。”
换言之,若是他不再是皇帝了,太后自然也不会是太后。
“你……”太后抚着胸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母后想必定是累了,儿臣告退,”孟连彦起身行礼,不待回答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