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情形如何?”孟连彦入了听月斋,见皇后与惠贵妃等人皆是等候在此处,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后,稳了稳心神问道。
皇后见皇上到底还是来了,心里顿时有些不快,可是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道,“回皇上,太医正在里间诊治,具体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一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嗯,”孟连彦的语气有些淡淡的,“想来并非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受了凉罢了。”
这话说出口,他不知到底是在敷衍皇后,又或是在安慰自己。
“尔等先回去,不必等候在此处了,”顿了顿,孟连彦开口决定道。
此地人多,于他而言,更显心烦。
皇后心里一堵,“皇上龙体更重要,不若皇上先回去歇息,若是有了消息,臣妾定会派人告知皇上。”
这话一出,孟连彦并未接话,一时之间,皇后却是有些尴尬非常。
“皇上说得是,臣妾这便告退了,”惠贵妃仿若并不曾听见皇后的话,而是接着孟连彦的话道,“只是更深露重,皇上还需保重龙体才是。”
“臣妾亦告退,”贤妃见状亦起身行礼道。
皇后看不清形势,惠贵妃与贤妃却是看得透彻,如此场合,不论是出于何种情形,皇上自是不喜旁人在场,倒是在情理之中。
当然,若是有些其他原因亦未可知。
其余的妃嫔见状,亦连忙起身纷纷告退,皇后虽懊悔自己出口的话惹了皇上生气,却想不到法子挽救,只得起身告退。
“嗯,朕待会亦会离开,不必担心,”孟连彦见她们识时务,随意应了句。
皇后听了这话,方觉心里好受些,与众妃嫔一同离开了关雎宫。
“本宫倒是不知惠贵妃与贤妃今日竟是如此的贤惠,如此倒是叫本宫刮目相看了,”皇后心中存了气,出了关雎宫的宫门之后,便转身对身后二人说道。
惠贵妃与贤妃二人却是不曾将皇后这话放在眼里,只是身后一众妃嫔却是恨不能缩起身子装作是不存在,唯恐皇后亦将她们从此记恨上了。
惠贵妃冷笑一声,“臣妾贤惠,可皇后娘娘不亦是与臣妾等人一同出来了么?”
如此的马后炮,却是令人不爽。
“你……”皇后气极,嘴唇蠕动待再说话,却被贤妃抢了先。
“皇后娘娘若是当真关心皇上龙体,此番不若再进去便是,臣妾等人自是不敢阻拦。”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连呼吸皆不敢出,一时之间,却是寂静非常。
“尔等放肆!”皇后怒喝,一个个的皆是未曾将她放在眼里,胆敢如此与她说话。
“臣妾知错,”惠贵妃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福了福身子,道,“臣妾冲撞了皇后娘娘,自请禁足,这便告退。”
行完礼之后站起身来,亦不等皇后多言,便直接上了车撵,带着众人离去。
皇后冷冷的看着她离开,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挽回颜面,唯恐一着不慎,又惹怒了里间的孟连彦,左右为难之际,人却是已然离开了。
“臣妾亦是如此,这便回长春宫,”贤妃挑了挑眉,犹豫了不过一瞬便决定与惠贵妃站在同一阵线。
此番禁足,到底是好处多多的。
沈嫮玥长时间不醒,十有八九便是为人所害,若当真如此,那么以皇上对其的重视程度,想必定会深究,如此牵连的又是多人。
即便罪责不会怪罪到她们头上,可是身为后宫高位妃嫔,自是该与皇后予以助力,如先前白清浅小产一事一般,做的皆不过是吃力不讨好之事。
对于皇后而言,自是因着有她们的助力而得以减轻压力,可是她们却需为此承担更多的责任,即便是将事情处理得令皇上满意了,可是最终的功劳却又只是皇后一人的。
做得不好,她们同样要受罚,做得好了,却无丝毫的功劳可言。
如此比较之下,反倒不如禁足,起码能够将这次的风波躲开过去,况且毕竟是自请禁足,时限自同样是由她们说的算。
与皇后相比,惠贵妃当真是吃人的老虎。
“你给本宫站住,”惠贵妃离开了,皇后却不愿再见贤妃依旧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提高音量道。
贤妃闻言倒是站定了身子,轻笑了声道,“皇后娘娘莫非是要与本宫一同去长春宫不成?”
顿了顿又道,“当然,长春宫与关雎宫相距不远,若是皇后娘娘此番有这个闲情,臣妾自不会阻拦。”
不会阻拦,却不代表会欢迎。
林麽麽站在一旁,暗自拉了拉皇后的衣袖,对其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皇后不要再如此做,只会令自己更加的失了威信。
皇后深吸了好几口气,暂且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语气平静道,“贤妃有心了,本宫不过是想着要提醒你夜间走路小心脚下罢了。”
“如此倒是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了,”贤妃微微低头,浅笑道,说罢亦不再管身后之人如何反应,只顺着脚下之路往长春宫的方向而去。
身为皇后,到底不过如此,倒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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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看着二人先后离开,心里自是怒极,可是此番不能表现出来,“尔等亦是如此,天黑路滑,路上皆需小心些才是。”
“是,”其余妃嫔皆是行礼道。
皇后见她们语气如常,可是心知方才惠贵妃与贤妃二人的行为定是让自己损了不少威信,可是此时却是不好再多言多做的。
时间地点都不对,说多做多更容易犯错。
“回宫吧,”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转身上了车撵,只觉着无力至极。
日子过得不遂人愿,倒是越发的勉强了。
……
皇后等人在关雎宫外发生的小风波,自是与里间无任何的干系。
孟连彦始终端坐在上首,茶水喝了一盏又一盏,可是依旧无法压制住自己略显慌乱的心。
他不愿多想这是为何,只盼着她此番无事。
自中秋月夜之后,他有意无意的行为造成了她失宠的迹象,孟连彦自是清楚,可是他依旧选择如此做。
宠幸叶映,是在与叶家表明态度,同时亦是在为她分担出部分目光,当然,于他而言,前者更为重要,后者不过是附带的。
当叶映跪在地上求他之时,其实反而是让他安心的,若不是她,孟连彦并不愿与旁人行敦伦之事。
本就不是重欲之人,悉数的欲望皆是与她有关。
宿在了重华宫几日,自是冷落了她几日,因着她那日的态度,孟连彦倒也不愿此时去往关雎宫,因为他清楚她此时待他有些不同。
至于原因,孟连彦从未想过。
身为帝王,自该旁人来就他,而非他去讨好旁人,若是她不识其中道理,那是何后果孟连彦以为她定是清楚的。
自是清楚,那便是无碍,早晚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在与叶映下棋之时,因着那句“她似乎是病了”,到底是分去了他部分心神,暗自想过这两日寻个机会见见她便是。
只是没等他见到她,魏得忠便前来禀报,她已是昏迷多时之时,那一刻,孟连彦到底是心慌了。
他想起了以前小的时候,曾经养过的那只小兔子,本来他早间去与太傅学习之时尚且是活蹦乱跳的,可是到了晚间他回来之后,却见它已是咽了气。
那个时候,母妃对他不管不问,父皇待他亦是淡淡的,终日与他慰藉的不过是那只灰白兔子罢了,可是即便是这样一只与人无害的小东西,亦是为人所害,只因那是他尚且在乎的东西。
他记得发现兔子死去之时,他亦是如此刻一般慌乱,只觉着失去了人生之中重要的东西,为了日后不再体会这般慌乱,他才决定忍辱负重,加倍努力,只为登上最高位,主宰他人性命。
可是他如今已是坐上皇位,统治天下,为何他依旧是如那时一般慌乱?
沉思之间,却听得身侧传来了动静,孟连彦回神,示意其不必多礼,“她到底如何?”
是生是死,与他一个准信。
“回皇上,沈小媛乃是中毒之症,所中的便是……”张太医拱手行礼,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朕不管是何毒,朕只问你,可有法子治好?”
张太医与身边的两位太医对视了一眼,道,“微臣有五成把握。”
“五成?”孟连彦犹自有些不可置信,重复了一遍。
一半是生,一半是死。
五成,于他而言,却是远远不够的。
“朕要她无碍,”孟连彦呼出一口气,沉声道。
他不过刚许她一个孩子,为何不过几日便都变了样?
张太医等人皆是无奈,可是又不能抗旨不遵,“微臣定尽力而为。”
他身为太医院判,本是专负责皇上龙体的安康,可是从上一次到这一次,皆是因着同一个女人,令他踏入后宫,平日里即便是皇后,他亦是多推脱之法。
此时,自是清楚皇上这句话的含义何在,里间躺着之人对皇上而言如何重要。
只是这些话,他便是死亦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