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在窗杦之上,初十的视线正好对着这边,这样望着竟好像两个依偎的人。
不知为何她此刻却生出‘依偎’这两个词。
“好了。”
少年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初十摇了摇头,自己这是在乱想什么?
见少年径自走到床上坐好,她忙站起来到了床边,帮他把衣服一层一层的脱了。
少年趴了下来,初十看着他背上的伤,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很心疼。
学着少年的动作,醮了些药膏轻轻的抹着,这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这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不对,她怎么瞧着这伤口是在来回的反复呢?
“嗯。”少年淡淡一嗯了一下。
初十抹完旧的伤口,手指刚碰到新伤,就感觉少年的身子颤了一下,“对不起,我轻一点。”
没来由的,一滴眼泪巴嗒一声落在了少年的背上。
少年的眸光微沉。
初十也吓了一跳,连忙吸了下鼻子,用左手抹了下眼睛,道:“哎哟,刚才沙土进眼睛了。”
少年又是一个简单的嗯。
初十帮他包扎好伤口,少年坐了起来,她才一层层的替他更衣,“好了。”
系好腰带她刚准备离开,少年突然抓住她的手,道:“没有骗我?”
“什么?”初十半跪在床边,诧异的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少年扬了扬眉,“锦帕。”
初十这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个,当然没有,你不是说最讨厌别人欺骗了吗?”
“真的?”少年的眼睛里露出狐疑之色。
“自然是真的。”初十对他笑了笑。
少年却开口了,“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刚开始交给你家主子的锦帕的确有问题,但后来不是补上了吗?”
初十见他有些失落,顺势从他手中挣脱,道:“那是故意露出来的,还有一处问题呢。”
少年眼睛一亮,“所以,你骗了他,没骗我?”
初十笑眯眯的点头,随后又摇头,“也不能说骗好不好,那还不是你无理取闹,不过你知道爷那个图案是什么东西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绣这样的图案呢。”
少年摇了摇头,半晌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初十的眼里闪过什么,直接回道:“竹,青竹。”
两人聊着聊着,初十见他似乎睡觉了,便将他扶好躺下来,替他掖好被子,又吹了蜡烛才悄悄的走了出去。
回到院子里,众人都在熟睡,她悄然躺好,心中却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一直在关心一个陌生人,而且那人还是自家主子的对头。
这可怎么办?
嗯,从明天开始,再也不去竹林了!
打定主意,初十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未亮阿离就出现在竹屋,看着对窗而立的主子,唤了一声。
凌非的墨发披散在身后,端的是风华绝代,他身姿修长,手指轻扣在窗台上,半晌,轻声说道:“跟华知说一声,下月将初十升为二等丫环。”
阿离先是一惊,随后便拱手称是,他欲走欲留的站了半晌,还是决定开口,“爷,属下不明白。”
不明白你为何对她格外宽容,不明白你为何要升她为二等丫环,更不明白的是,为何要对她这么特殊?
没错,很特殊!
“他们,要回来了。”
良久,凌非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阿离当下神色郑重了许多。
翼王府,除翼王常年流连花丛之外,其长子凌千烨任尚书令,属朝官。
当家的是翼王妃,此次她们外出有两个月了,也该回来了,那……
阿离看向自家主子,只觉得有些不甘心,随后便准备离开,去安排一些事情。
“除了她,任何人都不准踏进这林子半步。”
凌非慢悠悠的说完,便先他一步离开了。
一大早干完活,初十便不停的打着哈欠,茗烟盯着她不时的摇头,狐疑的问道:“你昨晚干嘛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她醒了几次都没看到初十回来,若不是知道不会出什么事,她都要出去找她了。
初十也知道回来晚了,无精打采的回道:“那几天睡多了,昨晚上就不困了,谁能想这会又打磕睡。”
边说着话,她又打了一个小哈欠。
旁边盈盈和萧萧见此,将手里的饭盒递了过来,道:“整天就知道偷懒,该你们去打饭了。”
初十懒得理她们,和茗烟一起提了盒子就走,后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是询问的口气也不是征求谁的意见。
湘雪蹦着来到她们面前,直接就将初十手里的篮子自然的接了过来,“我还没去过呢。”
旁边茗烟好奇的问她,“你是哪个院里调过来的?”
“我是昨个刚入府就被分到这里来的。”
初十暗自瞥了一眼这个丫头,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模样,性格却活泼的有些过分,这才一天的时间,就和院里很多人熟悉了。
这样的自来熟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不过她却不想多说什么。
这个时代的人,不能以常理视之。
她想事情这会的功夫,便听湘雪说着自己的身世,父亲竟然还是个秀才,只是闹天灾村里的人都死了,她一路被卖到皇城来的。
好在她的性子倒是很好,并没有什么影响。
三人一路走着来到灶房,掀了帘子进去,初十便百无聊赖的站在外面,她不太喜欢里面的气氛,便让她们两个进去了。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扭头一看,当时就愣了一下。
“小十,你,你还好吗?”
初十抿了抿唇,眼前的妇人穿着仆妇的衣裳,头发枯黄但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走路一拐一拐的,显然腿不利索。
见她不说话,妇人踌躇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她的面前,伸手想摸她的脸,初十忙避开,一脸的冷漠。
“小十,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初十避开她的手之后,抬步就走,实在是不想跟她照面。
许是妇人赶得急了,摔了一跤,惹来一声惊呼。
迎面走来两个妇人,见了初十就骂道:“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娘摔倒了你都不去扶一下。”
“也不知道初妈妈当初干嘛就生了她。”
“没错,我要有这样的女儿,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掐死算了。”
摔倒的正是初十在这个时空的母亲,初妈妈。
而说话的是同在灶上的妇人,以前都是认识的。
初十闻言并没有理会她们,直接扭头就走。
“咦?这是初十的母亲吗?”茗烟和湘雪拿了饭菜出来,也是抬脚就走,却被湘雪拉住。
茗烟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道:“嗯。我们走吧!”
“婶子摔倒了,我们还是去扶她一下吧!”说着话,湘雪便过去帮忙将初妈妈扶了起来,“婶婶您没事吧,我是初十的朋友。”
“小十的朋友啊,你人可真好。”
湘雪不解的看着她,“您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我看她现在也在气头上,不如您告诉我,我替您传达吧!”
茗烟快步跟上了初十,看着她一脸沉默的样子,道:“你也别难过,初妈妈也许真的找你有事呢!”
初十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说起原主和这位母亲的关系,那可真是好得很。
原主的父亲是一个好吃懒做的赌徒,在府上做了两年因为断了一只手做不了工,便被送出了府。
此后家里便只有初家妈妈一个人养家,此后多年过去了,依旧如此。
所以初十每个月的月银都是要如数交给母亲的,这还不够,初家妈妈竟还让她去勾引府里的男人,上到主子下到仆人,只要是男的,只要她觉得有钱途的,都要打着骂着让她去勾引。
她若不从,她便在外散播她的好名声,说自己愧对初家,生了这么一个女儿。
所以灶上那些人基本都知道初十的‘好名声’。
在半道上,初十被人拦了下来,她让茗烟先回去,便随来人离开了。
湘雪这边追上来,只看到初十的小小背影,便问茗烟她去哪了,茗烟告诉她,是蓝嬷嬷找她。
湘雪的眸光微闪了一下,盯着初十看了几眼这才随着茗烟往回走。
蓝嬷嬷是后宅的总管事,是王爷亲点的人,就连王妃都礼让几分,此刻她端坐在炕头上,鬓发梳得一丝不苟,衣衫对襟齐扣,连一个褶皱都没有,看得出是一个极其严谨的妇人。
她手捧一本书,慢慢的翻动,初十已经来了有小一刻钟了依旧跪在那里,不敢出声。
蓝嬷嬷最不喜的是,在忙的时候有人打扰。
且她还在想蓝嬷嬷找她做什么,可想来想去也想不起来,她们有什么交集,难道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就在她跪得头晕眼花,人都有些麻木的时候,上头终于出声了。
“知道为什么唤你过来吗?”
初十一个机灵,连忙回道:“奴婢不知。”
“我当初选你去凌华院侍候,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等能耐?”
初十心中一惊,蓝嬷嬷这是几个意思,听这口气,严肃的要命。
“奴婢不知,还请嬷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