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浮生长恨欢愉少(三)
霍宛华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当初本宫……并非有意欺骗世子,实在是不得已……”
不得已?贺桢仍旧微笑着,笑容却越发冷漠。
“此处是皇宫内苑,世子深夜擅闯至此,只怕不合礼仪规矩吧?”霍宛华微微闭了闭眼:“本宫听说,世子与吴侯的关系,并不似寻常父子亲密。若是不想落人口实,还请世子尽快离开,本宫会当什么都没看到。”
这句话算得上明着讽刺贺桢的世子地位不稳,若是他擅闯公主寝宫的事情被传出去,岂不是公然给了吴侯废了他世子之位的理由?
她也是为了他好,他们之间……本来就不该再有所牵扯。
贺桢却忽然敛了笑容,表情阴鸷的望着他,半响才一字一句道:“我也想当做没发生,不过可惜……晚了。”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微微侧着头,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在思索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贺桢却一步步的逼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时自己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冲出胸臆,几乎要将身旁的一切都点燃了。她竟敢这么欺骗他,从一开始,一切都只是个骗局罢了。
从始至终,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霍宛华望着步步逼近的贺桢,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心头一阵阵的恐惧,她已经明白贺桢要做什么了,可她却呆站在那里,没有出声。贺桢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一步步逼近她,最后恶狠狠的一掌将她按倒在床榻上。
他的力道之大让霍宛华猝不及防,肩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疼的她情不自禁的“嗯”了一声。一双美目仿佛两泓春日里的秋水,泛着盈盈的光,正祈求似的望着他。贺桢不为所动的勾了勾唇角,冷笑道:“这一招,已经没什么用了。”
摇曳的烛火下,他的侧脸清晰可见,棱角分明的脸庞,清俊无比的五官,看上去是那样的俊美,可那双眼睛却宛如千年寒潭一般,冷的一丝温度也无。他像是戏弄爪下猎物的王兽一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这张脸,还真是很有欺骗性。”
他的手从她肩膀上缓缓下移,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那只手轻轻搂着她的纤细腰肢。霍宛华惊恐的瞪大眼睛,下意识的便要出声唤人,贺桢却轻松的用两根手指拈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她的声音便再也发不出来。
她在他手掌下拼命挣扎,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可男女之间的力气本就差别极大,以贺桢的武功,出入含元殿都来去自如,何况是对付她这个柔弱女子,他两根手指头就足够掐死她了。
霍宛华拼命的推他,像只落在陷阱里却不死心的小兽般拼命挣扎。贺桢饶有兴趣的望了她一眼,手指轻轻一动,她那件薄薄的,天青色软烟罗做的外裳实在是太过单薄了,她拼命的在他手掌下挣扎着,他轻轻松开手,她失了钳制连滚带爬的扑到墙角落用警惕的目光瞪着他,身子却瑟瑟发抖。
她臂上的肌肤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一般,白的晶莹剔透,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贺桢似笑非笑的望着窘迫的霍宛华:“我早该猜到的,寻常人家的女子,怎么会养的如此细皮嫩肉的丫头。也只有皇宫这种地方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日日用羊奶和珍珠粉沐浴,才能如此。”
“想来公主殿下是没读过杜工部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贺桢讽刺的一笑。
贵族女子们为了让自己的皮肤白皙娇嫩,多会以珍珠粉和着牛奶羊奶一道沐浴,如此奢侈的行径,自然是平民家的女儿享受不到的。
霍宛华木然的望着桌上摇曳的灯火,她天生就比旁人生的白皙通透些,却从没用什么羊奶牛奶沐浴过。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贺桢恨她欺骗,自然会将她想成一个奢靡惯了的女人。
那只手把玩着她的青丝,随即狠狠一拽,她头皮猛然一痛便被人扯了过去,她惊慌的护住胸前,那人却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低头在她瀑布般柔顺的秀发上轻轻嗅了嗅:“好香……”
她现在的模样可谓是狼狈极了,几乎是衣不蔽体的被他抱在怀里,论力气敌不过他,声带又被贺桢封住,根本就不能出声喊人。贺桢的手臂揽着她的身子,有绵密的吻落在她颈间,只是他的眼眸里却没有一丝动情的意味,有的,只是深深的冷漠。
无关风月,只为了发泄罢了。
霍宛华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覆在眼敛上,如蝉翼一般微微颤动着,脆弱又美丽。她的身子在不停的发抖,仿佛即将被残忍吞噬的小兽一般,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惊恐命运。
贺桢亲了几下,随手一扔,忽然将她的身子随手一甩。她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后背砸在榻上被撞的生疼,却见贺桢寒着眼睛,冷笑着欺身过来。她今日是注定躲不过了……
霍宛华平静的望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决绝之色,忽然张嘴就要咬自己的舌头。贺桢眼疾手快的卡住她的下颚,微微用力,她的下颚便被他弄的脱了臼,她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恨恨的瞪着他,只恨自己当初一时心软,没有一簪子刺死这个混蛋。
贺桢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笑的更是开怀,口中却故意讥讽道:“怎么?公主殿下这泪眼朦胧的模样,倒好似青楼里魅惑客人的舞姬一般,这是想让我轻一点吗?放心,我一定……”
他故意贴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她白玉般的耳朵渐渐泛红:“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我就喜欢你这幅不肯服输的倔强模样,让人总觉得把你彻底摧毁一定是一件极有趣的事儿……”
他确实想把她彻底摧毁,这个女人骗了他,却偷走了他的心,若想让他的心重获自由,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她彻底摧毁。
她中毒时,是他背着她走出了荒无人烟的沼泽地。她病重时,是他夜行百里的为她找解药。
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付出真心,可是换来的却是她的欺骗。
很好,她既然有胆子欺骗他,就应当对此付出代价。
想死,可没这么容易。
他紧紧的贴着她,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盘桓:"干嘛要死?就算你死了,我也一样会继续的。跟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想想就让人索然无味。"
霍宛华的眼光落在他脸上,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焦距,贺桢冷冷一笑,右手托着她的下颚轻轻一托,原本脱臼的下巴便正了过来。
"这种时候,总要有点声音才有趣。"他仍旧微笑着,说出的话里却饱含着恶意。
良久,她才轻轻嗤笑一声:"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若你觉得,这样便能消你心头之恨,那就麻烦你快点。"霍宛华平静的开口,眼底满是清冷决绝之色。
反正人这一辈子总要经历这些,如果那个人是他,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自此之后,那些前尘往事恩恩怨怨就此处便一笔勾销了,她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贺桢静静地望着她,少女平静的躺在那里,眼神怔怔的望着头上天花板,神色清冷而漠然。她整个人好像骤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仿佛成了一尊白玉雕刻的人偶般,再无半分生气。
她头发散落在枕边,像一从茂盛的海藻般,两条白玉般的藕臂搂着他的脖颈,说不出的风光旖旎。可她眼底却满是冰冷决绝,贺桢久久没有动作,在她搂住他的脖颈欲吻上来时候,他猛然推开了她。
霍宛华瞥了他一眼,面上在笑,那笑容却到不了眼底,如平静的海面,底下却隐隐浮现着汹涌澎湃的暗流。
室内静谧极了,唯一的声音便是他们彼此可闻的呼吸声。烛台上的烛火晃了一晃,似是灯芯燃尽了,室内渐渐变得越来越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轮廓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很好,霍宛华,你赢了。"黑暗中她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良久,寝殿里再无半点声息,他走了。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瘫在床上,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落在地上溅成一串晶莹的珍珠。
没人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准备伺候安乐公主起身的悠悠发现自己公主脸色煞白的躺在床榻上,额头滚烫。
"殿下这是怎么了?"悠悠大惊失色,带着哭腔问道。在宫里,没伺候好自己的主子,让主子着凉生病往轻了说是失职,往重了说直接就能被赶出宫去。
安乐公主惨白着一张脸,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悠悠,陪我去甘泉行宫养病吧。"
她想离开京城,想一个人静一静。
庆历四年秋天,安乐公主偶感风寒后大病了一场,摆驾甘泉宫养病。等到病愈之时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
这一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在这一年的春天,吴侯贺则谋反,在吴地自立为帝,正式对朝廷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