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破庙
”落在萧祁钰手里会比落在我手里好过吗？“千户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你可要快点下决定，萧祁钰的人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再过一会儿只怕我纵有飞天遁地只能也没办法带着你逃走了。”
沈清如心下虽有些惴惴不安，可不得不承认千户说的话是对的。跟着他走，总比被萧祁钰的人抓回去强。只是……
从方才这人的行径来看，他肯定不会送她回霍啓濬身边的，只是他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好在……这人已经放弃了杀她，落在他手里性命总是无虞的。
沈清如点点头，心下暗叹一声，如今也只能先跟着他离开再做打算了。
千户抓起她，一个起落身子便轻飘飘的跃到房顶，几个起落，人便沿着屋脊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冷风呼啸，千户提溜着她的衣领，满脸嫌弃的几个起落便隐匿在黑暗的夜色中。沈清如怕他抓不稳自己掉下去，干脆伸出两条手臂像树熊一样死死的抱住对方的腰部。这个高度如果真的摔下去就是不死也残废。
千户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一只手继续抓住她的衣领，另一只手却揽住了她的腰肢，防止她抓不稳突然落下去。这女人和他贴的很近，近到他隐隐约约能嗅到她颈间若有若无的淡香，似乎不是脂粉的香气，是她的体香？
夜风里，她的长发随着风舞动着，好像一株乌黑的蔓动的海藻般。她的脸算不上绝美，然而倒也清丽可人，小巧精致的鼻子，殷红的樱唇，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隐隐藏着一丝忧郁的情绪。
她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只是现在连他都看得出，那白玉般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个女人虽非绝色，也是个讨人喜欢的清秀小美人，甚至连千户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方才临危不惧的气魄和镇定自若的仪态很是让人钦佩。难怪将军会对她难以忘情。
这样的相貌，加上她颇有心计，不是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情况性子，只要她还活着，卫小姐此生注定是无法取代她的位置了。
命运有时候真是不公平，卫老大人那样慈祥宽厚的人品，卫小姐这样温柔善良的姑娘，偏偏却落得与人为妾遭人耻笑的境遇。他曾经听说过卫小姐生下来嘴唇上便有缺陷，雪上加霜的是她小时候因着养母照顾不周到，右脸颊上又被开水烫了一道疤痕，所以日常都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听说卫小姐个头生的不高，人又略粗壮，虽是才女，外表却实在差强人意。自古以来娶妻求贤，纳妾求色，卫小姐这样的才华给人做妾委实太可惜了，她那样的容貌做了妾也不可能得到男人的爱。
她只能做正妻，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和贤德，或许还能在将军府乃至将来的后宫里立足。若是只能沦为妾室，那卫小姐这辈子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为了报答卫中堂的恩情，也为了卫小姐能有立锥之地，他都不该心软。
沈清如自然不知道千户现下所想的，更不知道千户的杀意渐渐重新涌现出来。
这个时节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一样，刚才还晴朗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竟然下起滂沱大雨来。雨下的实在太大，沈清如满头满脸都被雨水浸透了。雨水浸湿了衣服，衣服黏在身上湿哒哒的难受不说，施展起轻功来无法像刚才那样轻松自如了。再加上身上还担负着一个成年女子的重量，千户很快决定找个地方避避雨。
“下来，自己走。”千户带着她奔了一段，见周围似乎没了追兵，虎着脸将沈清如直接扔了下来。
沈清如沉默的跟在他后面，千户带她走的路是一条羊肠小路，小路满是泥泞且崎岖难行。她就算想逃，在这种天气下，这种道路上也不可能逃脱成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千户身后。
因为路滑，沈清如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千户反应倒是快，从前头拽了她一把，她这才没有狼狈的摔倒在泥坑里，饶是如此，沈清如的脚踝也红肿了一大块，隐隐的抽疼，她一瘸一拐的跟在千户后面，步子更加缓慢了。
大雨落在身上又湿又冷，沈清如的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个喷嚏，觉得难受极了。
“快点走，别磨蹭！”千户头也不回，恶声恶气的说了一句。沈清如只觉得一股闷气从心口直直的噎到喉咙间，腹部也跟着一阵抽痛。这人简直就是地狱里的阎罗！
一道亮光闪过，就在这时沈清如看到了前方的一样东西，脚踝一痛，她的身子一软，直接摔到在地上。
前头的千户听到声响，回头扫了一眼，沈清如狼狈的跌落在泥水中，一手捂着肚子，看样子是摔得不轻。千户皱了皱眉头，口中骂了一句“麻烦”，回头便朝他走过来。
“喂，你是蠢货吗？一道闪电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千户口中耻笑着，作势要来拉沈清如。沈清如垂着眸子不吭声，一幅低眉顺眼的模样等着千户俯身来拉她。
千户的手伸到半路却突然缩了回来，又是一道亮光划过天空，借着这道闪电的光，千户仔细的审视了一下沈清如，半响才冷冷道：“把你手里的石头扔掉，沈清如。“
原来沈清如在摔下去的同时，手里藏了一块石头，预备像解决之前掳走他的小兵一样解决掉眼前这个混账，不料却被对方发现了。她倒也没说什么，悻悻的撇了撇嘴角扔掉了右手里的石头。
千户的眼睛斜斜的扫过来：“左手的呢？”
沈清如面色如常的丢掉手里那块石头，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千户嘴里啧啧两声，讽刺道：“你可真是……”
话未说完，对面的沈清如已经不耐烦的伸手过来：“麻烦快点拉我起来，衣服都要湿透了。”
“厚脸皮……”千户噎了噎，毫不客气的吐槽道。
幸好不远处有一座破庙，二人暂时就近到破庙里避雨。这里虽然只是一座漏风的破庙，里头倒好像有人住的模样，坑桌，椅子，炉子一应都有，千户喊了两声无人应声，便直接进来避雨了。
沈清如从破庙里朝外望去，天空阴沉沉的，外头下着倾盆暴雨，不时的有一两道闪电划破天际，这雨一时半会是肯定停不了了。
“看样子这庙的主人很久没回来过了。”千户用手在灶具上一擦，一道道灰尘的痕迹，显然炊具已经很久没用了。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台。细细一看，桌子上和炕桌上也是一片灰尘，看样子这里已经很久没住人了。
沈清如在庙里站了一会，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湿透的衣裳紧紧地黏在身上，让人分外难受。她在庙里四下瞧了瞧，寺庙的角落里有一只破破烂烂的水桶，她干脆将水桶放在寺庙门口打算接一点水煮来喝。喝些热水总能去去身上的寒气，至少能让她觉得暖和一点。
“现在知道冷了？”千户嘲笑脸望着她：“方才坐在水坑里藏石头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冷？”
沈清如根本懒得理他，也没力气理他，艰难的提着水桶朝门外走去。千户像个女人似的在她耳边一刻不停的唠叨：“知道我刚才是怎么识破你的吗？从我认识你开始我说什么你就一定会反驳回去，刚才我都骂你蠢材了，你居然一声都不吭，这也太反常了哈哈！所以我断定你这女人内心有鬼，我一点都没猜错吧！”
神经病！如果沈清如现在还有力气同他回呛，她一定会大声骂出来，哪儿来的神经病！像只苍蝇一样围在她身边嗡嗡嗡嗡个不停！
沈清如一直不吭声，千户自己说了半天也觉得无趣，不经意的瞥到沈清如的脸，他大惊小怪道：“你发烧了？怎么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沈清如已经感觉到自己脸上滚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脸上肯定一片潮红，身上已经有些发热了。她闷不做声的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试图将炉子点起来烧水，不知是不是火折子沾了雨水的缘故，此时划了几划都没能点着。
千户冷眼旁观了半响，见她哆哆嗦嗦的半天也没生好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从她手里抢过火折子，蹭蹭两下引燃了炉灶下的炭火。
破庙里还有一些柴火，只是被雨水淋的有点湿，千户干脆将那些湿柴火堆在一起，点了个火堆以供二人取暖。湿了的柴火不太好点，费了半天劲才点燃了冒着黑烟的湿柴，给寒冷的寺庙里带来了一点温暖。
沈清如情不自禁的将身子缩成一团，努力离火堆更近一些，她实在是太冷了，只觉得一阵阵寒风吹到骨头缝里去，寒意一阵阵从心底弥漫开来。
从窗外望去，倾盆的暴雨将一切都淹没在暗沉沉的夜色中，远远近近的山峦峰林，长长短短的江河峡谷，全都在突然而至的暴雨中失去了轮廓，消渐为无形。
前方的路愈见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