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慢慢的逼近,探出手取了她一缕秀发置于掌心慢慢把玩着:“为奴为婢,都是我的?”
她垂下眸子,乖顺的答了一声:“是。”
“既然如此,一个奴婢该做什么,用不着本王亲自教你吧?”
慵懒的目光扫过她全身,林遥只觉得在他的目光里她仿佛一丝不挂般,这个人最擅长洞察人心,他一早便看穿了她的心事,却用这种方法逼迫她承认。
她慢慢的站起身,轻轻朝他身边靠过去,雪白的柔夷慢慢靠近他的胸膛,然后笨拙的踮起脚尖,吻上那形状优美的薄唇。
霍衍不动声色的立在那里,冷冷的凝视着她。覆在唇上的东西柔软而香馥,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林遥从他的眼光里读出了嘲讽,看吧,就是做个奴婢,你也不够格、
她把心一横,慢慢的用舌尖在他的薄唇上轻轻一舔,如愿的感受到了掌下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们离的太近,近到她甚至能清楚的看清他剑眉上的根根眉向和那双黑黢黢的闪烁着隐忍的眸子。霍衍的手掌慢慢下移。握着她纤细的腰肢猛一用力,她整个人像个无知无觉的破布娃娃一样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林遥慢慢的闭上眼睛,有人用干燥的唇瓣轻轻吻过她明月般皎洁的额头,他的嘴唇微微干涸,触碰到她面颊上带来一种粗糙的触感。
“看着我。”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低语,低沉却不容置疑。
林遥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眸,定定的望向那双沉如墨,暗如夜却涌动着莫名情绪的眼眸。他直直的同她对视,林遥只觉身子一轻,被人凌空抱了起来。
慢慢的,她的面颊上渐渐蒸腾起两朵红晕,气息也渐渐带了些娇喘。霍衍望着眼前如海棠春睡般的女子,冷笑着俯身而下。
林遥只觉得整个人昏沉沉的,待再次睁开眼眸的时榻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怔怔的坐起身,迷茫的四下望了望。换洗的衣裳整整齐齐的摆在塌边,凌乱的床榻也已经被人整理过了。如果不是浑身的酸痛提醒着她昨晚的荒唐,她大约还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
他到底还是留下了她,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同意了自己的提议?
林遥拥着锦被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出来的太急,阿宣还一个人留在营帐里。她连忙从榻上下来,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林遥忍不住面上一红,双腿的酸软还在提醒着她昨晚的事,幸好这会儿营帐里没有其他人。
她飞快的穿上塌边防置的衣裳,是一件长长的,细腰的襦裙,不偏不倚的刚好能将她身上的红痕掩住。塌边甚至还放着一瓶伤药,林遥取来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她的鞋子因着奔跑已经丢了一只,剩下的一只也残破不堪。雪白的脚心不知被尖利的石块和碎屑扎伤了多少道口子,林遥用雪白的棉布沾上伤药轻轻涂抹在脚上的伤口处。
药粉一抹上去便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林遥忍不住秀眉微蹙,昨夜只顾得担心阿宣,根本没觉得痛。现在这会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脚上传来的阵阵刺痛。
塌边摆着一双精巧的白狐毛靴子,同她往日所穿的柔软缎面的绣鞋不同。那些绣鞋是周子房打发一个士兵从临近的小镇上买来的,或许对足不出户的大姑娘来说很合适,可这周围风沙石块遍地都是,那种软缎面料的绣鞋底子太软,很容易就会划伤脚心。
纤巧白腻的双足慢慢蹬进那双狐毛小皮靴,细腻的皮毛软软的抚在脚上,真是又暖和又舒服。
林遥第一件事便要去看阿宣,昨晚她飞奔而去也没顾得上营帐里的阿宣,也不知道他吃过饭没有。
阿宣如今疯疯癫癫的,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营里的士兵们,那些人会不会揍他一顿?林遥为此很是担心。
待她一路急急赶到帐子里的时候,阿宣正穿着一身棉袍子,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乖乖的等着人给他喂饭。
给阿宣喂饭的是那个素日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小士兵,她从前对他颇为关照,大约也是觉得他同阿宣年纪相仿,像自己的弟弟一样。如今那个被她当做弟弟的小士兵正颇有耐心的举着调羹,挖了满满的一勺菜饭哄道:“来,再吃一口。”
阿宣大约是饿的紧了,乖乖的长大了口,“啊呜”一声将菜饭吞下了肚。菜饭的味道不错,阿宣摸摸肚子,满足的露出一个笑。
“好吃吧?”瞧见阿宣的笑脸,小士兵也笑了。
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这一大一小两张小脸齐齐的转过来,白白的牙齿在阳光底下格外耀眼。林遥看见这两张笑脸,只觉心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无声无息的松了开来。
“林姐姐,你来啦。”小士兵热情洋溢的同她打招呼,阿宣也跟着转过脸,龇着一口白牙冲她笑。
林遥感激的冲他笑了笑:“多谢你照顾阿宣。“
小士兵骚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林姐姐从前一直疼我,我听说姐姐的弟弟也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阿宣同我很是投缘哩。”小士兵摸摸阿宣的头,阿宣吃饱了心情甚好,也跟着他一道对着林遥微笑。
林遥慢慢的走到阿宣面前,许是有了昨天那一出,阿宣对她的防备之心倒是减了很多,只是略略疑惑的望着她。林遥半蹲着,视线同阿宣齐平,慢慢的伸出手默默阿宣的脑袋,阿宣见她没有恶意便兀自蹲在地上用手指在黄土上胡乱画着。
林遥怜爱的抚着胞弟的头,阿宣自幼便聪明伶俐,姐弟二人一贯最是亲厚,谁曾想到可爱活泼的弟弟如今竟会变得疯疯癫癫,连自己这个姐姐都不认得。
幸好,阿宣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阿宣和你,是同一年出生的呢。”林遥笑着侧过脸:“你们就连性子,都十分相像。我头一次见你就仿佛见到了阿宣,亲切的紧。”
说来也怪,阿宣虽然疯癫,对人的警惕性却极高。小士兵倒是唯一一个能近他身阿宣还能不吵不闹的,说起来倒是颇有缘法了。
“我是正月里生的,这小子可要唤我一声“大哥”。”小士兵摸了摸光溜溜的下颚,仿佛期待着那里有点胡渣什么的。胡渣可是男人的象征,他们这群小辈的常常被那些老兵油子取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阿宣见他们都笑了,也跟着露出一副笑脸来,喃喃的学着小士兵的话“哥……哥……”
林遥笑看着他们大闹,眼睛却忍不住一酸,忙垂下头悄悄用袖子擦拭。
阿宣突然扑过来,手掌大力往她脸上打去,小士兵大惊失色的从后头抱住阿宣,一面喊着让林姐姐快走。阿宣现在到底是个神志不清的人,犯起病来根本不认人,林姐姐单薄的一阵风都能刮走,这一巴掌呼下去那张娇嫩的脸蛋还不得肿上一个月。
林遥怔了一怔,阿宣被小士兵拦着动弹不得,手臂却还是拼命朝前伸:“不……不哭……”
他虽然疯癫了,本性却是个聪慧善良的好孩子。谁对他好,阿宣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所以他接受小士兵喂饭的好意,也愿意亲近待他温柔亲切的林遥。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可看见她流泪阿宣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闷闷的情绪。
林遥慢慢的直起身子,朝阿宣露出一个甜甜的,温柔的笑容,她自三年前的巨变后性子越发清冷,极少露出笑容。此时嫣然一笑恰如花树堆雪,清月新晕,清丽不可方物。连小士兵心的心跳都骤然加快,不敢抬头再看,心中默默的想着所谓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宠姬褒姒一笑,从前以为不过是书上的故事,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褒姒若能笑的像林姐姐一样美,莫说烽火戏诸侯,只怕让周幽王将江山直接拱手让人也是可能的。
阿宣似是被小士兵钳制的极不舒服,干脆低着头朝他虎口上咬了一口。他倒也知道没用全力,可小士兵虎口上还是留下了一口牙印。小士兵吃痛大叫一声:“小子,你死定了!”身子一矮,抱着阿宣在尘土中滚了起来。二人一面滚,一面大闹,阿宣脸上挂满了笑容,小士兵一面龇牙咧嘴的揉着手,一面气啾啾的对阿宣道:“这局不算,是你偷袭,我们再来过。”
林遥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她的唇角始终微微勾起,脸颊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她似乎重新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在这个世界上,至少她还有阿宣这个亲人,不是孑然一身。三年来一个个噩梦般的夜晚,她无数次想随父母而去,全凭着一腔复仇之心苦苦坚持。大仇得报,她的心里不是畅快却是无边的空洞。
幸好还有阿宣,让她本已绝望至极的心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