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明月楼高休独倚（七）
霍宛华泪如雨下，她宁可他一剑杀了自己，也好过这种羞辱，这是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她甚至不知道，这羞辱要到何时才能停止，这折磨是否有期限。
一夜之后，醒过来的阿静急急的从门外跑来，双目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见她脸上犹带着泪痕，身上的肌肤却又红又肿，知道姑娘定然是受了折磨，忍不住垂头道：“姑娘，你……要不要请大夫……”
霍宛华摇了摇头，她甚至冲着阿静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似是打算安慰她几句，可终究还是没有力气，她缓缓道：“阿静，麻烦你替我准备一下，我想沐浴。”
阿静点点头，一溜烟的小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提来一个大木桶。她一趟趟的跑出去，在木桶里倒入一盆盆热水，最后试了试温度，转头对霍宛华道：“姑娘，可以洗了。”
她总觉得姑娘不大对劲儿，虽然说昨晚君侯的行径实在有些突然，差点被她当做了贼人。可阿静事后想来，却觉得姑娘既然已经是君侯的人了，君侯什么时候来这里，姑娘都应该好好服侍他。
再说，这满府的女人，哪个不是做梦都想得到君侯的宠幸呢？
阿静心头甚至有些得意，得意自己选中了潜力股。她当初就隐隐约约觉得君侯对姑娘感情不一般，姑娘将来定然会极得君侯的宠幸，果然给她料中了。阿静盘算着如何才能让姑娘更加看重自己，自己服侍她也有一段时间了，若是姑娘将来能成为吴侯府最受宠的姬妾，那她的地位岂不也是水涨船高？
她喜滋滋的去扶躺在床上的霍宛华：“我来伺候姑娘沐浴。”霍宛华却伸手挡开了她的手，哑着嗓子道：“你……先出去，我自己来就好。”
阿静有些讪讪的移开了手，心下有些疑惑，终究还是笑着答道：“姑娘好了就喊我，我在外头等着姑娘吩咐。”
霍宛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阿静便轻轻地出门，动作轻柔的掩上门，随即坐在台阶上，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屋子里传来一阵水声，阿静也不在意，只低着头数着地上的蚂蚁完。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却渐渐没了声息，阿静心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试探着朝屋子里问道：“姑娘，水可冷了？我去给姑娘加些热水吧？”
屋子里悄无声息，半响才传来霍宛华有气无力的声音：“不用管我，你带着花花去玩吧。”
阿静想想也是，牵着花花一溜烟的小跑出门，只是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后，她也不敢再带着花花到花园里去，只在后头的天井边慢慢散步。散了一会儿，阿静突然想起小厨房的炉子上还蹲着一道火腿冬笋汤，忙不迭的又牵着花花朝小厨房的方向奔去。
顺便再从小厨房里提点热水回去，姑娘若是还在沐浴，水应该已经有些冷了。
可当阿静牵着花花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门窗紧闭，她试着从外头推门，
却发现门已经从里头被人上锁了。
“姑娘，你在里头吗？我来帮你换上热水吧。”阿静小心翼翼的敲门问道，里头却半响没有声音，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心底弥漫开来。
姑娘该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阿静急的在门外绕来绕去，不知该如何是好。姑娘现在的身份尴尬，既不是君侯的妾侍，也不是府里的主子，她也不知该去跟谁禀报。吴侯府中最受宠的是瑶夫人，可瑶夫人对她家姑娘有很明显的敌意，恐怕不会乐意听到她家姑娘的消息。
就在阿静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屋子里传来霍宛华微弱的声音：“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不必管我。”
阿静略略放下了心，姑娘没昏过去就好，既然如此，她就暂且让姑娘一个人在房里呆一会儿：“姑娘，我去小厨房里端些燕窝雪耳羹来给您补一补身子，你可千万别在水里泡太久。”
霍宛华淡淡的应了一声，阿静放心的带着花花朝小厨房里走去，等她回来时已是正午时分。阿静捧着一盏燕窝雪耳羹小心翼翼的推门，却发现门依旧是锁着的。
“姑娘，你在吗？”阿静试探性的敲门，里头却没有人应答。她放下手中的燕窝雪耳羹，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屋子里没有半点动静。阿静心下着了慌，死命的拍门口中唤着姑娘，可门里依旧没有半点声息。
她丢下脚边的花花，下意识的朝外头跑去，管事的人只顾得上巴结几位得宠的夫人，对阿静的话嗤之以鼻。对何时住了这样一位姑娘，管事的根本不知底细，反正这后院里住的都是君侯名义上的妾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绝大多数连君侯的面儿都没见过，这些人只能慢慢老死在这里。就连管事的奴才们都能骑在这些可怜的女人头上，他们眼里的主子只有瑶夫人那些个得宠的姬妾，其他女人的处境连寻常婢女都不如。
阿静寻了一圈，也没人搭理她，只好一个人焦急的去南苑外头等着，希望能碰见将她安排在姑娘身边伺候的赵太监。她笨手笨脚，一直被府里的主子们嫌弃，好在她同赵太监沾点远亲关系，赵太监才悄悄将她派到姑娘身边，语焉未详的告诉她，君侯对这位姑娘另眼相看，她若伺候得好，说不定将来会有个好的前程。
姑娘脾气温厚，待她又极和善，阿静对此心满意足，可没成想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阿静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等的久了，阿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她模模糊糊的听到赵太监的声音，连忙追上去跟在后头喊了一声：“赵大叔！求你快去看看吧，我们姑娘她不好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她怎么了？”
那声音不是赵太监的，阿静愣了愣，有人提着灯笼朝这边照过来，阿静这才看到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众人的簇拥下轻袍缓带，面容俊朗的君侯！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阿静额头上落下来，她口中嗫嗫诺诺，半响也没说出话来。赵太监急急的朝她使着眼色，尖细的嗓音催促着她：“姑娘到底怎么了？还不快说！”
阿静颤抖着声音，将姑娘将门反锁了，整整一日都未出来的事报与君侯，贺桢面上阴沉沉的，一言不发的负手而立，身上散发着令人无法呼吸的凛冽气质。赵太监觑着君侯的脸色，上前踹了阿静一脚：“死丫头！怎么不早点报来！”
阿静被他踹的歪倒在一旁，忍不住啜泣道：“我告诉了管事……可他根本不理会，还说我没事找事……我一直在这儿等到现在……”
赵太监还要再骂，却发现君侯已经疾步朝西苑方向而去。阿静仍跪在地上小声抽泣着，赵太监一巴掌呼在她脸上，低声斥道：“有眼色点，还不快跟上……”
阿静被他一巴掌打的有点懵，撇撇嘴就要哭出来，赵太监低声骂道：“蠢材！待会儿放机灵点……你的好日子可在后头呢……”
他原本不过顾及面子情分，随意将阿静指派给那个姑娘，不过是口里哄哄这个傻帽罢了。可没想到傻人有傻福，君侯对那姑娘感情还真是不一般。阿静倒是阴差阳错跟了个得宠的主子，只要把主子伺候好了，好日子不是在后头的吗。
阿静似懂非懂的望着他，茫然的应了一声，爬起来朝西苑里走去。
贺桢面无表情的疾步行至门前，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檀木们瞬间被他踢的碎裂了。屋子里一片黑暗，安静的仿佛一个人都没有。贺桢屏住呼吸，大步跨到屏风后头，半透明的屏风后头隐约可见一道黑影。
他的眸子蓦然一紧，伸手便去捞那道黑影，粗鲁的提着那人海藻般的秀发，直接将她提出水面。黑暗里，她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一样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粗鲁的将她拖出水面。
一片黑暗里，他什么都看不清，贺桢屏气敛神，没有血腥气，他几未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霍宛华被他粗暴的拖出水面，她似乎被水呛了一下，猛然咳嗽起来，咳的撕心裂肺。贺桢拽着她的动作稍稍轻了一轻，却仍旧抓着她的头发往上提，她被他扯的头皮生疼，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放开我。”
贺桢冷笑着，从善如流的将她扔回到浴桶里，力道之大，她的手臂“当”的一下磕在浴桶边缘，不用想也知道定然青紫了一大片。溅起的水花迷住了她的眼睛，霍宛华一面俯身咳嗽，一面用手背擦着眼睛里的水，模样狼狈不堪。
有内侍进来点亮了房间里的烛火，借着烛火的明亮，贺桢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还好，没有伤口。
可这水，却是冰凉的，这个女人在这冰凉的水里泡了一整天，简直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