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遥微笑着望着她,起身从梳妆台上取过一只盒子递给她,绿珠不安的接过来打开,里头满满一盒子昂贵首饰,金簪玉钗,环佩宝玥,光是硕大的东珠就有数十颗,这一盒子首饰若是拿去典当行,至少能典当出数千两黄金。
“夫人,奴婢……我万万不能要……”绿珠情急之下跪在地上,俯身朝林遥拜倒。这般贵重的宝物,她如何能要?
林遥的视线朝外头望了望,悄悄蹲下身附在绿珠耳边,小声道:“这些,不全是给你的。”
“绿珠,请你帮我一个忙。替我在外头悄悄租一个院落,越偏僻越好。剩下的你收好,或许有不时之需呢。”
绿珠瞬间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她,良久才颤声问道:“夫人,您……您打算从这里逃出去?”
绿珠身为婢女也知晓林遥如今是上了玉碟的魏王侧妃,无论生死都是皇家的人,断无离开魏王府的可能。
林遥朝她眨了眨眼,手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绿珠下意识的捂住嘴,先是惊慌的四下望了望,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她怔怔的望着林遥半响,颤抖着声音道:“夫人,可是想好了?”
林遥轻轻笑道:“想是想好了,只是暂时还没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何况,我还要带走阿宣……”一个弱女子想从这里离开简直是天方夜谭,何况还要带着阿宣这个拖油瓶,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绿珠眼神闪烁的望着她,欲言又止。
她始终觉得王爷待林夫人不同于其他人,就算是温夫人回来亦如是。她总觉得,假以时日,王爷和林夫人定能和好如初,如今看来看来王爷的行径已经让林夫人彻底寒了心。
“王爷待我……并不算太坏。”林遥低声道,她自然明白绿珠的顾虑:“他和我之间的恩怨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不过我并不恨他。”从一开始,霍衍不过将她当做了温雪萝的替身,如今正主儿已经回来,他自然会将那份投射的情感回归到温雪萝身上去。
至于霍衍为什么要强行留她在身边,也许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许是为了替温雪萝找个挡箭牌……她虽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却不愿一辈子呆在这里做只金丝雀。
“虽然希望渺茫,可我总想着也能离开这里,到外头自由自在的生活。”林遥望着窗外的天空,从府中朝外头望去,总是一片灰败的颜色,她无比怀念从前那方湛蓝无际的天空。
绿珠咬着唇瓣,安静的听着她说话。
林遥微笑着望她:“绿珠,我们虽然名为主仆,实则却情同姐妹。如今你离开这里,我真心替你高兴。若有缘的话,也许到了外头,我还能叫你一声“姐姐”。“
绿珠的眼泪”唰“的落了下来,抱着林遥的身子啜泣道:“夫人……”
林遥静静的回抱着她,微笑着替她擦去颊边的泪水:“若论年龄,我还当叫你一声姐姐。如果姐姐愿意的话,我们将来可以住在一起,一道生活,那样也热闹些。”
“奴婢……我愿意……”绿珠将她抱得更紧。
绿珠就这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魏王府,她一离开,林遥只觉得解决了一桩棘手的事,倒是专心养起病来。她让绿珠带出府的不但有那一盒子的珠宝,更有她多年不离身的药匣子。那里头装着她搜罗的各色药材,她唯恐将来有机会离开时来不及带走,干脆借着机会让绿珠一道带走了。
换药事件府里穿的沸沸扬扬,霍衍如今处置了她,也算是对温雪萝有了个交待。所有人都知道了林侧妃居心妥测,意图谋害温夫人,被王爷惩戒废了一只手。如今府中人人对温雪萝趋之若鹜,对她则避如蛇蝎,林遥对此泰然自若,她最不想有人扰她清静。
霍衍倒是没亏待她,将她暂时发配在后园里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养伤,也不知有意无意,府中的老府医也喜好清净,就住在她隔壁。老府医从小看着霍衍长大,是个刚直不阿的人。知晓林遥伤了手,倒是几次过来给她瞧伤,得知林遥是食脱医师,老府医倒是好奇的同她交流了不少病理知识,各自都觉得受益良多,倒是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意味。
老医师在林遥的请求下替阿宣看过病,霍衍倒是没阻拦她将阿宣接到这里来住,好心的陈管家甚至还派人将服侍阿宣的两个婢女一道接了过来。这里并无其他人居住,环境及是清幽,得了老医师医治的阿宣竟也渐渐有些认人的征兆,渐渐好转起来。
林遥对此自然高兴不已,只是如何离开这里却是毫无头绪。窗外的芭蕉树上绿叶森森,令人瞧着颇有静心之感。林遥瞧着芭蕉树上罪人的绿意,心头却盘算着如何带着阿宣离开这里。
霍衍既然不肯放她离开,她便断绝了正大光明的离开魏王府的想法,只有借机偷偷离开了。
为了感谢老医师仗义相助,林遥常常做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邀请老医师共同用饭。老医师吃了一次后食髓知味,常常不请自来的蹭饭,林遥倒是很欢喜,多一个人吃饭也热闹些,何况阿宣极喜欢老医师,满口爷爷长爷爷短的唤他。
酒足饭饱后,两个侍女带着阿宣出门散步,林遥独自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老医师歪在椅子上一面剔牙,一面望着她:“你跟那小子,就准备这么过下去?”
林遥微微一怔,没想到老医师会问出这样的话。老医师睨了她一眼:“可要我去做个说客,去替你服个软,求个情?”
林遥抬眸,微笑道:“多谢您好意,我觉得现下的日子很好。”
老医师又望了她一眼,心道没看出哪里好。霍衍那小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清冷又孤傲,实在不是个知道疼女人的主儿。偏生一张皮相却是生的极俊,注定也惹女人伤心啊。
“他那个破性子……”老医师叹了一句,忽然轻声问道:“你爱他吗?”
林遥手里的瓷盘险些摔落在地上,她万万没想到一贯严肃的老府医会突然问出这么没正形儿的问题。
她下意识的扪心自问,她爱霍衍吗?或许当初,她对他是有些好感的,这份好感曾经有机会发展成爱,可随着温雪萝的回归,那份尚未来得及发芽长大的爱便夭折了。
就算她曾经爱过霍衍,可一次一次的误解中,这份爱也被渐渐的磨灭了。
她抬起眸子,微笑而又坚定的道:“我不会爱他,我心中的夫君,不是他这个样子。”
“哦……”老医师追问道:“你心中的夫君,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林遥怔了一怔,望着摇曳的烛火出了会儿神。半响,她才微笑道:“也许只有我遇见他事,才会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吧。”
世间男子,或许罕有能与霍衍相提并论的。他出身皇族,家世显赫,加上相貌俊朗,文武双全……这些都是旁人梦寐以求的,却不是她想要的。
她心中的夫君,不需要想和的家世,也不需要俊朗的相貌,要的只是一心一意的待她,这一点,是霍衍永远无法做到的。他将整颗心都给了温雪萝,而剩下的那点,她不想要,也不屑要。
老医师抚着长须哈哈大笑:“这就好,这就好。我就说你这丫头是个聪明的,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不少名门世家的小姐都被魏王那小子芳心暗许。我就说她们都是傻子,那小子也就一张脸还凑合,脾气简直烂到爆……”
林遥跟着垂眸微笑,背过身时脸上却闪过一丝黯然。
沁芳阁。
雕花鎏金的窗户半敞着,温雪萝斜斜的倚靠在榻上,乌黑的秀发随意的披散着,衬的她一张小脸苍白憔悴。霍衍一进来便看到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无神的望着窗外,脸上犹自带着泪痕。
温雪萝瞧他进来,飞快的擦去脸上的泪水,冲他笑了笑:“你回来了……”
霍衍伸臂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哪有?你看错了……”温雪萝强笑道。
霍衍紧紧拥着她,低声道:“休要瞒我,你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呢。”
温雪萝被他拥在怀中,周身萦绕着他温暖的气息,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出来:“我……我只是想家了……”
她的身份不能暴露与人前,只能独自呆在魏王府里,想回温家一趟也不能。
霍衍抱着她低声安慰:“明日,我请温国公一家进府一叙……”
温雪萝只是摇头,她可不是想温家那群混账,她明明就是在逼问霍衍她何时能以魏王妃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去见人。王府里这些日子她早就呆的腻了,想起从前倒还能同那些贵女们交往谈笑一番,如今只能一个人躲在魏王府里,一时间悲从中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