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本乃是先帝第十子,因他母妃病逝,这和亲王就与皇帝一同长大,感情十分深厚。
“臣弟拜见皇兄。”
皇帝走进含元殿,随意道:“起来吧。”
和亲王穿着朝服,青色莽袍,再以白玉带束腰,整个人显得英气不凡。自从驻守关外,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皇帝了,言语中也有了重逢的喜悦。
“黑了,瘦了。”皇帝示意他起来,又让他坐下。
和亲王司空昊然端坐在下首,轻言道:“皇兄,回鹘那边怕是有些问题。”
“怎么说?”皇帝眼皮一抖。
和亲王道:“回皇兄,近日臣弟接到密报,冒顿其布好像有意立二皇子为下任可汗,可这二皇子咱们也知道……”
皇帝玩着玉扳指,沉吟不语。
“二皇子向来孝顺母亲,而他的母亲却是先头的太子,当初父皇继位的事,咱们几个都知道,要是二皇子真做了可汗,怕是后患无穷。”
皇帝道:“既然事已至此,咱们只有一击而中,方才能保住我东越的盛世太平。”
“皇兄说的对,只是这方法?”和亲王道
皇帝微微一笑:“然弟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和亲王皱眉:“恕臣弟无能,要不咱们也效仿皇爷爷的策略?”
“不可!”皇帝摇摇头:“和亲只能治标,这本可治不了……虽说韵真在时,曾于回鹘牵过友好协议,但这都过了几百年了,谁又说得清?”
“那皇兄的意思?”
皇帝冷笑一声,眼里露出一股杀伐果断之意:“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你去联系李智将军,我们三人两日后见。”
“臣弟遵旨。”
皇帝松了口气,又向往常一般道:“此次回京打算住几日?”
“办完这件事就走。”和亲王表情微妙,似有一丝痛苦之意。
皇帝有些叹息:“然弟,你也老大不小了,为兄给你寻门亲事吧。”
和亲王眼里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拒绝道:“多谢皇兄美意,只是臣弟早已心有所属。”
“哦?是那家小姐竟如此幸运?”皇帝见他羞涩,不由得调笑起来。
那和亲王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许久才道:“现在还没有把握,臣弟……臣弟过久再告知皇兄吧。”
皇帝看他几眼,也不再问下去,只道:“阿明回来了。”
和亲王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光。
“琥珀川下有人救了她,只可惜,她失忆了……”
和亲王眼里有一瞬深藏的惊喜,他抿了口茶,不失礼数道:“皇兄自小和阿明青梅竹马,今日能再相遇,实乃天意,只是阿明她知不知自己的情况?”
皇帝摇摇头:“宫中局势复杂,她现在这样或许是最好的安排,她能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舍得让她受一点罪?”
和亲王愣了愣,低头道:“皇兄说的甚是,那臣弟先去找李智大人了。”
皇帝点点头,就让他出去了。
长歌吃过午膳后,因嫌天气热,便乘着撵来到了兰林宫附近。
“殿下为何心事重重?”
和亲王看了一眼随行的小厮,摇摇头,淡笑道:“无事,只感叹世事无常,没想到也有峰回路转这一日。”
“王爷说的小的不懂,小的只愿王爷日日平安就好了。”
和亲王不说话,只独自往前走去。沿着虎纹石铺成的小路一路向东,方至兰林宫附近,远远望见有一片青翠的竹林,婆娑的竹影间,似乎有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
和亲王立在那里,凝视着远处那个似出现在自己幻觉中的红衣身影,正暗自猜疑之际,只见突然走出个人来,和亲王不禁吓了一跳。
那人身子一颤,似乎也有些恍惚,只见那人红衣妖娆,精致夺目面孔上一颗鲜红的朱砂格外耀眼。她身后跟了许多人,渐渐走近时,莲步里透着他所熟悉的骄矜之意,那与明月一般的姿容竟让和亲王微微失了神。
她见和亲王立在那里,眼里闪过一丝俏皮之意,她微微一笑,宛若星辰之光!嫣然一视,便轻轻走了过去,和亲王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且慢!”
她嘴角忽然凝起一抹极狡黠的笑,转过头,则是一脸的惊讶与不解:“敢问阁下尊名。”
还是一样的调皮大胆,那里有女孩子这般不知礼数的?
和亲王嘴角也勾起一抹笑:“在下和亲王司空和致远,敢问您是哪位娘娘?”
“昭纯宫德明夫人长歌。”依旧是端庄大气的回答。
和亲王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记忆中的小女孩终究是长大了。
“臣弟见过娘娘。”和亲王依旧谦和有礼,只不过眼神里多了几分他没有发现的炙热。
长歌笑颜温柔,华贵的衣衫下竟还有几分天真的气息:“和亲王不必多礼,若没你们镇守边关,本宫也不能有这安稳的日子。”
“娘娘过誉了,保卫家国乃是臣弟的职责所在,算不得什么,臣弟致远娘娘平安,皇上平安。”
长歌点点头,客气道:“您这是要去哪?”
“皇兄交代来我一些事,现在正打算出宫,不想却遇到了娘娘。”
长歌展颜一笑:“既如此,那本宫就不再打扰和亲王了,您好走。”
和亲王手心里早就起了一层细密的汗,长歌对他点头一笑便带着宫人慢慢走远,想起刚刚的短暂对话,和亲王的眼里也凝起了笑。
阿明,你终于回来……
你平安就好,和亲王喃喃念道:“平安就好。”
一旁的小厮有些摸不清头脑,提醒道:“殿下一个人在说些什么?”
和亲王“吁”一口气,开心道:“没什么,只感觉今年的东越好像又像从前一般漂亮了呢。”
他顿顿:“不对,是更加美了。”
和亲王示意他跟上自己,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兰林宫里的漫漫翠竹里,渐行渐远,待天空飘起小雨后,再也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长歌回到昭纯宫,眼里也有了丝真诚的笑意,从小大到除了致远便是昊然和自己最好,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向清冷的眸子里也露出了几缕稀薄的温暖。
昭纯宫中翠影摇晃,长歌捻起一枚海棠果,记得从前,昊然最喜欢和自己一起吃刚腌出来的海棠果了“嗯……好酸。”
长歌皱眉,味道依旧,可是却再也品不出当时的感觉来了。
待至黄昏,皇帝处理完手上的事物便来看长歌。
因着天气炎热,长歌略吃了些燕窝羹就躺在贵妃椅上不愿再动,皇帝拿起把扇子为她扇着风,嘴里念道:“听半夏说,你今日只吃了半碗燕窝?”
“这个半夏,尽说嘴!”长歌慵懒道。
皇帝刮刮她的鼻子,带着股宠溺道;“你别说她她也是在担心你,小厨房刚送了些清甜的香瓜来,起来吃一点吧。”
“阿明想吃桂花冰糕。”
冷不丁的一句,到让皇帝有几秒钟的失神:“什么?”
长歌把玩着扇子,依旧懒懒道:“人家想吃桂花冰糕,香瓜吃的有些腻味了。”
皇帝眼里露出欣喜之意,立马命令赵培德让人做来,他看着长歌,有几分思索:“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东西了?平时都没见你提过。”
长歌“噗嗤”一笑,闪着扇子,愈发显得容颜明亮如月:“臣妾也是在镇国府时偶尔吃了一次,只觉那冰糕入口清甜不腻,在这炎夏享用倒也合适。”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让人给你做。”
皇帝不以为意,满脸宠爱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万事可都要小心些,要是把自己身子弄垮了,我可是要罚的!”
“皇上如此厚爱臣妾,不知是为了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为了臣妾自己?”长歌有了一丝惆怅。
皇帝神情凝视着她,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傻瓜,在我的心里谁也没有你重要,我体谅你怀有身孕幸苦,你这妮子倒是还吃起醋来了!”
“皇上就爱捉弄人,人家,人家就是问问嘛……”
长歌靠在皇帝的怀里,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厌恶之意,谁也比不上你?真可笑,司空致远,原来你竟然是如此不要脸的人啊!
你看着我难道就不会怕,难道就不会愧疚吗!
“怎么了?”皇帝发现长歌身子发冷,有些担心地问道。
长歌从皇帝怀里起来,嫣然一笑:“没有,臣妾就是有些饿了,皇上,咱们那些香瓜来吃吧。”
“甜吗?”皇帝喂了一口到长歌的嘴里,眼里闪烁着真心实意的笑意。
长歌抿嘴一笑:“很是清甜,到让我想起从前在家吃的香瓜甜饼来了。”
“哦,我倒没听过,你且说来听听。”
长歌掩面一笑,撒娇道:“臣妾不说,这可是臣妾的独门绝技,等那日臣妾做给皇上吃。”
皇帝笑道:“行行行,随你,随你,那咋俩一言为定!”
长歌正要说话,忽然有内监进来禀奏,说张德媛不大好,想请皇上过去看一看。
长歌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可心里却早已巨浪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