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半夏递了一封泛黄的信件道:“这是您要是拿给您的。”
长歌接过,看了几眼,笑道:“下去吧,再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
半夏眼睛里露出一丝不舍,眼眶红了半边:“小姐……”
长歌伸出手缓缓抚摸着那封信件,低声道:“出去吧。”
“小姐,”长歌抬头,原来是以冬,只见她脸上略有焦虑道;“小姐,皇上来了。”
半夏听了心中直是忽然一坠,而长歌却只是寻常的样子,并没有一丝意外之色,以冬满慌慌张张的收拾了一下,长歌摆摆手:“不用收拾了,你们先退下。”
两人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长歌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跪拜道:“臣妾参见皇上。”
“快起来,跪着做什么。”皇上似乎还如从前一般,却好似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长歌点点头,坐在了他的对面,温和的笑意里,带着几分怅然的宁静:“喝一碗冰糖燕窝吧,我刚煮的。”
“嗯,很是可口。”皇帝喝了一碗,点头道。
“知道你不爱吃甜的,我只放了一点点糖。”
皇帝抬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我猜的,”长歌弯起一抹调皮的笑来:“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
皇帝停住手里的动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长歌并不理他,唇边忽然绽放出一抹笑意,像是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祈求一般:“阿明想给您演一出皮影戏。”
皇帝唔了一声,不甚在意的点头:“那让半夏她们进来吧。”
长歌摇摇头,“臣妾想亲自演给您看。”
“你这是怎么了?”
长歌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皇帝带着些许莫名的凄凉:“我答应你,你去吧。”、
“嗯。”长歌嫣然一笑,薄纱走过掀起一阵飘逸。
她坐在皮影架子后,打开身边的那箱旧皮影,拿出那个素衣女子深吸一口气,轻轻唱着那首带着她这几年的喜怒哀乐的《半世秋》。
因着殿内比较暗,也或许是因为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长歌独自椅上,竟有几分淡淡的伤感:
手里的素衣女子似乎很是惆怅,对着满面湖水唱道:“湖面倒映波光,楼台伴着三潭,船儿轻挽,风中桃李怯春寒,处处青山啼杜鹃,烟波画船,这春光怎地生寒?”
“离家去国方归,这锦绣长安夜未央,西窗闲话,良夜独叹,我那朝思暮想的人啊,如今你在何方?”不再是那个弱冠少年,而是一个身着华贵的贵族少年低声浅唱。
素衣女子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少年,眼里聚满泪花,但依旧不敢靠近道:“曾记青梅绕床老树根,你一捧香茗轻叹;那年的郎骑竹马挑灯花,你风华无双谱传奇,这等湖光水色,不过是落红飞花……”
“江湖同濡沫,浮光故已去,风月暗消磨人老,人生如梦好时光,罢罢罢~孤寒命,三生果,明月如昨今夕恨!”那贵族少年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细长的眼睛里带着几丝怀念与遗憾。
素衣女子转头,满是伤心与绝望道:“韶华已老故人逝,今夕何夕对泪空,这衷肠,这情思,空得梦魂相已伴。”
贵族少年止不住泪流,得知自己心上人已离世后,痛不欲生道:“繁梦京城,有多少相随飘落无踪,蝶落迷花幽谷寒,绝世风流笑人痴,大梦醒,芳华落,爱恨嗔痴空留念,似梦非醒,只余痴人徒伤悲……”
长歌坐在架子后,唱到这句话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放下那张旧皮影,擦干眼泪后,才从屏风后出来。
“皇上觉得阿明演的好吗?”
皇帝望着她,明明眼前的人近在咫尺,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一般:“演的很好。”皇帝喉咙里满是尴尬。
长歌满意地笑了,那个笑容很美,却似乎带着几分绝望:“致远哥哥。”
致远哥哥。
皇帝的心脏突然一下子被触碰到了。
“你……”
长歌转过头,眼里不再是从前的那般温和的神情,一双清眸里,满是倔强的星光,她勾起嘴,缓缓开口:“致远惠鉴:近况如何?上京平缓,汝阳一党时已颓唐,吾今一切安好,劝君保重,阿明。”
“涵月见信如唔:吾一切安之,勿念,在家安已?今夏历奸人气数将尽,待山花烂漫,吾必归家。均安。”
皇帝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地看着眼前如同芙蓉花一般高贵的女人,眼里满是疑惑与惊慌。
“先帝十三年,致远哥哥你随父亲一同前往琅琊郡时给我回的信,怎么?你不记得了?”长歌转过头,眼里似乎带着几分诡异的笑。
皇帝走近她,缓缓开口:“你想起来了?还是说,你早已经想起来,只是……”皇帝看着她,他不敢想,若是长歌早已想起来却不告诉她,那么自己的王位?
“那日家宴,我看你与合欢相谈甚欢,头便开始痛了起来,后来回到宫中,我迷迷糊糊间走到了栾祥殿,在那里我找到了这个。”长歌心里终究是心软了,她还是想在皇帝心里多留下一点位置。
那张缺了一口的素衣女子。
皇帝颤抖着双手拿起那枚皮影:“然后你就想起来了?”
长歌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奇怪,我从来没有来过明月洲可为何却是如此熟悉?我实在是很好奇,那天晚上,我与半夏,以冬两人绕着明月洲走了一圈,待到天明时,我突然想起刚才我念与你听的那段话来。”长歌捂着自己的脑袋,“我的脑袋开始痛起来,眼前出现了很多从前没有过的东西,最后——”
“最后什么?”很多声音很是颤抖。
“最后,我看到了琥珀川。”
长歌的声音很轻,几乎和一片羽毛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就这么几个字,却在皇帝的心里狠狠地激起了滔天巨浪。
“致远哥哥,你还记得那日的情景吗?”长歌微笑着,眼泪却早已滑落下来。
皇帝看着她,眼里满是复杂心痛的表情,夜风轻轻吹拂,两人相互对视,那日的情景似乎又在眼前浮现——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日长歌紧紧握着那把短刀,眼里满是愤恨的质问他:“到现在了还要做戏吗?”
他不敢看她,可是他不想她误会他,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长歌,他的内心如同针扎一般,他拼命摇头,可是长歌依旧只是冷冷的回他:“尊贵的太子殿下,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能如愿以偿了呢?”
“阿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快过来,我和你解释!”他急的快流出泪来,他发誓只要她过来,她一定会好好解释清楚。
可是长歌只是绝望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最后的依恋,讥诮地开口:“我曾问你要送我什么礼物,你迟迟不告诉我,现在我懂了,谢谢你……”
“阿明!”她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几乎快要呕出血来。
“太子殿下,我曾把你当作我林涵月这辈子最崇拜,最依恋的人,可惜,我终究是看错你了……我发誓,生生世世,永日永昼我也不会放过你!”那样决绝的话,至今想起来,仿佛自己肩头上的那一道伤痕还是那样痛。
皇帝看着眼前的长歌,他想起那日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毅然决然地纵身一跃。
他脸上痛楚万分:“我不许你离开我!我不许!!”
他不许她死,她就不能死!
可惜长歌没有回答他。
“你不可以离开我!就算天下所有人离开我,你也不能!阿明,我爱你!”皇帝呼吸急促,大声吼道。
晶莹的泪珠最终流了下来,可是她的眼里依旧没有一点留念:“致远哥哥……”她轻声唤他,他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可就是这一秒的失神,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了琥珀川。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日的情景,他被风眠救起之后,足足病了一年,后来他似乎在没有生命一般只是每天忙着争夺权力,努力踏上那个最高的巅峰,他以为他已经失去她,可是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
皇帝眼里满是伤痛,他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当然不会忘记。”
“是么?”长歌轻声笑了。
“阿明你听我说!”皇帝很是急切,他看着眼前的长歌,心里漫起一股很不祥的预感:“你听我解释。”
“我的礼物你还没有送我。”长歌忽然笑起来,带着极为顽皮的笑意:“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但是我十四岁的礼物你还没有送我,你可不许耍赖!”
皇帝痴痴地望着她,带着几分愧疚,:“阿明,我……”
“你不会没有准备十四岁的生日礼物吧?”长歌笑着讲道,似乎两人又回到了少年时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总是觉得怪异极了。
他开口:“当然准备了。”
“那你快拿给我。”
“我明日拿给你。”
长歌摇摇头,眼里带着少有倔强:“不行,不行,你都晚了几年了,今天你必须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