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咸福宫不过说了寥寥数语,细小的心思便这样被朱翊钧捕捉到,难怪他要匆匆将自己赶出咸福宫。怿心渐渐感觉到,眼前男人的心,着实很深。
朱翊钧也不再多留,站起身往外走的时候,他脚步的不平顺便落在了怿心眼中,怿心忍不住脱口道:“陛下,等一等!”她拿出藏在箱底的那双鞋垫递给朱翊钧,“陛下,您试一试这个,兴许能够有所裨益。”
朱翊钧道:“这是当日的回礼?”
怿心颔首,“当日送去乾清宫的坏了,所以臣妾重新做了一双。”
朱翊钧语意微冷,“过去这样久了,你还想借此邀宠?”
“我……臣妾没有他心。”怿心拿着鞋垫的手渐渐收回,“若是陛下不喜,臣妾收回就是。”
朱翊钧却一把夺过鞋垫在手,叫了陈矩进来,扬手将鞋垫扔到了陈矩手中,“赏你了。摆驾长春宫。”
陈矩担忧地看怿心一眼,却不敢怠慢朱翊钧的吩咐,只以眼神作慰,赶紧跟着朱翊钧去了。
怿心深觉自己可笑,明知他讨厌自己,又何必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两相皆无意,不若同时休。
白苓走进来问:“娘娘,待得娘娘月事了结,咱们要重新挂上灯笼么?”
怿心坐在木榻上,看着朱翊钧咬了一口的果脯,低低道:“随便吧。”
次日起身时,李德嫔亲自为朱翊钧穿衣穿靴,靴子上脚落地,朱翊钧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德嫔,朕的靴子换过了?”
李桑若笑盈盈的,“是陈公公拿了一双鞋垫给臣妾,说陛下足部劳累,垫双鞋垫利于陛下行走。”她小心翼翼观察着朱翊钧的神色,“若是陛下不喜欢,臣妾替陛下将鞋垫取出来。”说着便要替朱翊钧脱去脚上的靴子。
朱翊钧却向后退了一步,“不必。朕去上朝了。”经过陈矩身边时,朱翊钧打量了他两眼,倒是不曾表露出什么不悦之态,步履轻盈地就往朝上去了。
李德嫔认得朱翊钧脚下的那双鞋垫,她知道那是怿心做的,当日怿心要被逐出宫去的时候,便是想用这双鞋垫求助朱翊钧。她与怿心情谊深厚,又素来感念怿心父亲郑承宪的抚养之恩,自然要去帮扶怿心的。
李德嫔朝着门外的陈矩会心一笑,目送着朱翊钧离去。
十二月初四日,是大公主朱轩媖周岁的日子,轩媖是朱翊钧第一个孩子,虽是女孩,也是极为重视的,便在乾西二所设宴,庆贺轩媖周岁,李太后不愿乘风踏雪,便借口身子懒怠不来赴宴。
李太后不来,倒是叫一众妃嫔都放得开些,不似有长辈在的时候那般拘谨。既是阖宫妃嫔皆在,自然不会少了诞育皇长子朱常洛的王恭妃,她亲自抱着四个月的常洛,面目含笑坐在座位之上。
王恭妃对面是抱着轩媖的怿心,怿心仔细扶着轩媖,容她的两只小脚踩在自己腿上,轩媖舞动着小手朝着怿心咯咯笑着。王皇后也放心将轩媖交给怿心,看着怿心与德嫔逗弄着轩媖,忍不住对朱翊钧道,“媖儿当真喜欢淑嫔。”
朱翊钧嘴角笑意微寒,“媖儿像朕。”
李桑若在怿心身边握着轩媖的小手,笑着道:“怿心,以前听皇后娘娘说起大公主最喜欢你,我还不怎么相信,如今看来倒真是这般,像是你的亲生女儿似的。”她口中发出声响,逗得轩媖愈加高兴,“有个女儿真好。”
怿心抱好轩媖坐在自己膝上,打趣李德嫔,“以你现在的盛宠,想要孩子还不是迟早的事情,你急什么呢?”
李德嫔面上的笑意忽然寥落下来,低低道:“我小时候吃伤了东西,郎中说,会影响日后的生育。”
“什么?”怿心眉心突然蹙起,“怎么会这样?”
李德嫔看着轩媖的眼神渐渐迷离下来,低低絮语:“我被郑伯父接到郑府之前,曾去投靠过我的叔父,叔父表面收留我,实则嫌我是个累赘,根本不顾我的饱暖,我身子长久受冷不得保暖,又多食冰粥冷饭,身寒侵体,有伤太阴内府,这对日后生养是有影响的。”
怿心只知道李德嫔当初父母身死这才到了郑家,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一段内情,怿心握着李德嫔的手好言宽慰,“你别担心,宫里这样多的太医,要帮你调养身子有什么难的?等身子调养好了,莫说是小公主,便是小皇子也由得你生。”
李德嫔忍俊不禁,朝着怿心的手臂便拧了一把,“你最是不知羞的,好好的又开始浑说起来了。大公主周岁,你备下了贺礼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