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朕有女儿
一曲清泠2018-04-10 17:233,786

  怿心半睁开眼睛,却不回身,只拂去朱翊钧的手,“我寻我的周公,你寻你的拂云,你我互不相干,何故来搅扰我?”

  “这话便是在赌气了,你腹中孩子可不是朕的么?还说与朕互不相干?”

  怿心恼恨道:“别理我!”

  见怿心这般任性,朱翊钧的语意便有些冷了,“既如此,那朕就依你的,即刻回乾清宫去了。”

  怿心不为所动,却分明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声,良久,身边也再无动静。

  怿心心里比起原先愈加生气,却又不肯去相信他真的走了,便转身坐起来环顾整个殿宇。

  没有人!他真的走了!

  怿心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便走到了门口,看着空洞的宫门,心里竟是莫名委屈起来。

  走吧走吧,帝王之家最是薄幸,她早在参选淑女之前便已领教,如今约莫是自在日子过昏了头,还指望在朱翊钧身上寻到个与众不同来。

  “赤着脚在看什么?”

  朱翊钧的声音自怿心身后传来,怿心顿觉难堪,转过身便重新朝着床榻走去,朱翊钧却从身后将她环住,“你这倔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改不了!”

  “那朕只好纵着你一辈子了。”朱翊钧在怿心耳畔解释,“朕不想母后牵连到你,所以朕才提前开口,纳了许拂云为贵人。”

  怿心眉眼一低,看向床边一双绣鞋,低低应声,“臣妾知道。”

  其实她都知道,她知道朱翊钧有自己的考量,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在他面前使性子。

  怿心在朱翊钧怀中转过身来,理一理他身前衣裳,“钧郎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朕便知你是故意在与朕赌气。”朱翊钧轻轻抚上怿心的脸,“你这一声钧郎,叫朕如何还能再离开?”

  他便留在翊坤宫,陪着怿心用过晚膳,入夜后,又一直陪在怿心身边看着她睡去。

  天色越来越晚,陈矩在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进了殿中,小声提醒:“陛下,方才常云从乾清宫过来,说是许贵人已经送到好一阵了,您……您今儿个还去么?”

  朱翊钧从怿心身边起身,替她掖好锦被,“自然是要去的,否则太后对德妃又要有微词。”

  他站起来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小声吩咐,“告诉白苓,别与德妃说朕现在走了,明日只说朕是早起去上朝了。”

  “奴婢省得,陛下放心。”

  乾清宫的龙榻之上,许贵人正抱膝坐着,静候着朱翊钧的到来。

  数日之前,她还是许家的闺阁小女儿,却因为表姐周曼吟的一封家书而进了紫禁城,坐到了大明天子的龙榻之上。

  其实在周曼吟面前,她总是不被人看到的,便是当初冯保择选义女之时,也是当即便定下了周端嫔,根本连注意也没有注意到她身旁的许拂云。

  她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走进一个人的眼睛中间,而不是只草草存在于旁人的余光之中。

  外头有参拜万岁的声音,许贵人的一颗心忽然提了起来,下意识便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随着朱翊钧从外头走进来,一重重帐幔便放了下来,他剑眉星目,风神朗朗,恍若踏月而来的神祗,许贵人一时贪看,竟呆呆望住了他。

  朱翊钧坐在榻上,对上许贵人的视线,“白日里不是见过了,还这么看着朕。”

  许贵人往里挪了一挪,“陛下是从德妃娘娘那儿来?”

  朱翊钧以为眼前的人是对怿心起了嫉妒之心,眉头不禁蹙了几分,“你是怨朕来迟了?”

  许贵人抿唇摇头,“不是,拂云是觉得德妃娘娘怀着身孕辛苦,陛下去陪着德妃娘娘,也是应该的。”

  朱翊钧不知道许贵人这话里几分真假,连带着自己的话里也漫上了不真切,“你倒是会体察朕的心思。”

  许贵人婉然一笑,“臣妾看得出来,陛下看德妃娘娘的眼神与看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朱翊钧微微纳罕眼前女子的细心,忍不住疑道:“端嫔是不是与你讲了不少德妃的事情?”

  “是的。”许贵人杏眼一眨,“不过臣妾不以为然,臣妾以为对一个人的看法,必得亲自与之相处之后方可下定论。”

  “你倒有见地。”朱翊钧心中渐渐含了几分朗意,“那你可知道,朕为何赐你贵人的名位?”

  许贵人浅浅一笑,“许是臣妾陋质,尚可能入陛下的眼。”

  朱翊钧心里暗暗唏嘘一声,到底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儿,面上却不露声色,只躺到了她身边,“睡吧。”

  翌日清晨,天尚且不曾放亮,许贵人便被身边人起身的声音惊醒,她支着身子坐起来,乌黑的长发垂下,朦胧的睡眼便看着朱翊钧在崔文升的伺候下穿戴着衣冠。

  “早朝尚早,陛下为何不多睡会儿?”

  朱翊钧回过身,“尚早,若你困倦便再睡会儿,等醒了再回永宁宫去,朕吩咐过,不会有人来赶你走。”

  说罢,朱翊钧便匆匆走了出去,登上御辇,便听得陈矩扬声吩咐,“摆驾翊坤宫!”

  许贵人立在窗下,隔着窗纱看着御辇渐行渐远,陈矩的那一声“翊坤宫”听在许贵人耳中,回声不断,像是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白苓见朱翊钧这个时候过来,极是震惊,“陛下……您不是说下朝之后再来么?”

  “朕不放心,德妃醒了么?”

  白苓道:“还不曾醒过来。”

  朱翊钧推门进去,便见床上的人儿一动,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他笑着去扯被子,“原是醒了,你在躲什么?”

  朱翊钧将怿心转过来,却分明瞧见她肿的像核桃一般的一双眼睛,忧心道:“怎么了这是?眼睛怎么肿成了这个模样?”

  怿心唬着脸盯着朱翊钧瞧,忽然便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你走了。”

  朱翊钧啼笑皆非,抚着怿心的背软语温存,“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还像个孩子这般,况且你瞧,朕这不是回来了么?”

  怿心推开朱翊钧,“怕是许贵人侍奉得不好,陛下才想起臣妾来了。”

  朱翊钧柔软的指腹抚过怿心红肿的眼睛,“是啊,满宫里只有你伺候的最得朕心。”

  十一月的时候,怿心疼了一日一夜,整个人几乎都被首次生产的阵痛折磨得脱了形,这才为朱翊钧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朱翊钧进来的时候,稳婆嬷嬷们将将换好了干净的床单褥子,收拾好殿里的殷红血色,端着水盆便退了下去。

  怿心身旁摆着的水红色的襁褓里,包裹着一个团子似的白嫩小人儿,他抱着襁褓在怀里,爱不释手地瞧着怀中孩子安睡的面容,“怿心,朕有女儿了,朕有女儿了!”

  怿心躺在床上,看着满面喜色的朱翊钧,虚弱道:“也不是陛下的第一个女儿,陛下这么高兴么?”

  “不一样!不一样!”朱翊钧轻轻摸着二公主的脸蛋儿,“她是不一样的!”

  怿心轻曳着襁褓,看着女儿的侧脸,温言道:“陛下,您还不曾给咱们的女儿取名字。”

  朱翊钧轻触着着二公主的小脸,“朕一高兴,险些忘了正经事。”

  他沉吟着思忖,“乐府陌上桑有云,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朕的姝儿长大以后,定然要比那秦罗敷更美。”

  “姝儿……轩姝……”怿心玩味一般念着女儿的名字,“静女其姝,当真是个极好的名字,臣妾替姝儿谢过陛下赐名。”

  “怿心,辛苦你。”

  怿心全身都没有力气,筋疲力竭道:“好累。”

  朱翊钧心疼不已,“你只管睡,外头什么也不用管,姝儿有乳母嬷嬷照看,无需操心。”

  怿心这一觉,足足睡了有三日三夜,酣甜绵长,醒来后用过些膳食,这才算是将生产孩子的体力尽数补了回来。

  到了十二月里,轩姝满月之时,怿心也算是真正出了月子。

  也是在此时,王安嫔与王恭妃接连被太医诊出怀有身孕。

  原本怿心也不过是当作闲事听在耳朵里,她并不十分在意旁人如何,只一心照顾着自己新生的小女儿。

  直到那一日李德嫔粉面含羞地进来,立在临窗南炕前,伸手从怿心手中抱过轩姝,亲着轩姝的小脸儿连连道:“难怪皇上近些时候总说,咱们姝儿是大明的小福星,真是一点儿都不假,小丫头,你也是李母妃的小福星呀。”

  怿心招手叫白苓将轩姝抱下去,牵了李德嫔的手叫她坐于自己身边,“外头冷得很,快坐下暖一暖。”

  待她坐定,怿心才笑问她,“前两日才听说安嫔与恭妃有了,今儿是不是你这儿也有了好消息?”

  李德嫔几乎要热泪盈眶,将怿心的手攥得紧紧的,“你可知道你怀姝儿的时候我有多羡慕你,我总以为我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于儿女份上无缘了,却不想天可怜见儿,总也赐了我一个孩儿。”

  怿心欣然道:“我当时便同你说过,有宫里的太医调养身子,莫说是小公主,便是小皇子也由得你生,当时你还说我是浑说呢,如今可不是叫我给说准了么?”

  如此说来,李德嫔面上却仍旧不免隐隐露出几分哀愁,“虽是有了,可我这身体底子在那里,太医来诊时便说,我这胎气弱,我总也仍不住担忧。”

  怿心伸手摸了摸李德嫔尚且平坦的腹部,“别去想这些,你瞧我怀姝儿时中刀失血,太医不也说怕是要保不住么?可如今怎么样,这丫头一日比一日的壮实,皇上总说她一日一个样儿呢。”

  李德嫔笑言,“你说的话,总是能叫我宽心。看来我要多来你的翊坤宫走一走,好多沾沾咱们德妃娘娘和姝儿的福气。”

  正是言笑晏晏的时候,庞保走到跟前儿来回禀,“娘娘,许贵人求见。”

  怿心尚且不曾发话,李德嫔的眉头已然蹙了起来,“许贵人?她来做什么?”

  庞保回道:“说是有礼物要送给二公主,祝贺二公主满月之喜。”

  “既是这样的由头,我倒也不好不见了,请她进来罢。”

  许贵人身旁却不曾跟着侍婢,亲手捧了一个首饰盒子进来,规规矩矩见礼,“臣妾给德妃娘娘,德嫔娘娘请安,臣妾备了薄礼,特来恭贺二公主新生之喜。”

  怿心含笑叫白苓收下,又赐了坐席,方道:“许贵人有心,本宫代姝儿谢过许贵人厚礼。”

  不似怿心如今的和颜悦色,李德嫔倒是比往日更加谨慎多疑,对着许贵人面色也不太好,“许贵人这礼,怕是周端嫔叫送来的罢?”

继续阅读:050 君心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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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君心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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