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浩满月的那一天,怿心问过朱翊钧,是否要晋封周端嫔的名位,到底生下常浩,是大功一件。
朱翊钧虽然心知常浩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出了那样的事情,他面对这个孩子,心里总是怪怪的,甚至不愿意多去永宁宫几次看他。
对于晋封周端嫔一事,朱翊钧也是没有松口,只道:“没这个必要,当初给她这个九嫔之首的位子,她这么多年已经够猖狂了,再担了妃位,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风波。”
如此,便是常浩满月之时,朱翊钧也没有去永宁宫看望,端嫔母子俩,大有失宠之势。
幸而怿心还算眷顾永宁宫,吩咐了御用监和司设监,不可分毫短了永宁宫的用度。
周端嫔便叫芷云在宫中备下酒水,谁也没请,只去钟粹宫请了许德妃过来,说是要同自己的表妹,一道庆贺常浩的满月。
许德妃坐在桌边,面对着一桌酒菜,心思却全然飘走了。
许德妃不知道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依照她的设想,周端嫔早在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就该被朱翊钧处死。
她那晚入睡之前,还盼望着次日醒来能够听到周端嫔母子俱亡的消息,可是哪里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只听说那晚郑皇贵妃帮着周端嫔在永宁宫生下了常浩。
当真是风云突变,许德妃怎么也想不通,里头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难道是郑皇贵妃救了周端嫔么?
可周端嫔送回那幅画,意在绝交,郑皇贵妃怎么可能拿热脸贴周端嫔的冷屁股?
而她去打听过沈令誉消息,只道是弄坏了东西被朱翊钧罚了,别的什么也问不出来。
周端嫔看着许德妃失神的模样,心中不禁冷笑。
她拿起酒壶,亲自替许德妃斟了慢慢的一杯酒,“拂云,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如此心不在焉的?”
许德妃回过神,看着周端嫔这般和蔼的模样,难免觉得有些不习惯。
她说话有些伏低做小,“表姐折煞拂云了,拂云怎能担得起表姐亲自斟酒?”
周端嫔摆手,叫殿中的人都退了下去,只余她与许德妃以及摇篮之中的常浩在内。
“今日是常浩满月,我在这紫禁城之中,也没有别的亲人,只有你这一个表妹,可以请来一起庆祝。”周端嫔端起酒杯到许德妃面前,看着她笑,“拂云不会不给表姐这个面子吧?”
许德妃接过酒盅,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像是在表忠心一般,“自然不会,表姐说笑了。”
周端嫔拍着桌案站起来,退开几步,阴恻恻一笑,“这么轻易就喝了,许拂云,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许德妃一怔,旋即还是笑了出来,“表姐今天怎么这么喜欢开玩笑?表姐怎么会害我?”
“开玩笑?”周端嫔的笑意立时收起,扯着许德妃的衣襟将她拖起按在桌上,恶狠狠道,“陷害我与沈令誉有染,是开玩笑?险些害得我一尸两命,也是开玩笑?若非郑皇贵妃救我,你可就得逞了呢!”
许德妃的后背被滚烫的汤汁浸湿,疼得钻心。
不过此刻,她倒是可以确定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果真没有宫中传的那么简单,到底还是怿心毁了她的盘算!
只是此刻她自然不可能承认,面上依旧畏惧道:“表姐在说什么?拂云一句也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我来说些你听的懂的。”周端嫔掐住许德妃的下颌,“许拂云,你这么处心积虑害我,不就是因为我对你打骂羞辱故而怀恨在心么?你不服气,所以要报复我。”
许德妃眼底流过一丝怨毒,嘴角轻轻一颤,“拂云不敢有此心。”
周端嫔松开许德妃,笑着坐到木榻上,给自己斟下一杯茶,斜睨这她道:“行了,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她端着茶盏一步步走近许德妃,“所以呢?你干这些事情,是为了报复我?恐怕不止吧?你是想证明你自己不是灰尘,你想在皇上面前显眼一些,让他能多看你一眼。”
许德妃的面色开始有些发青,心头也渐渐开始虚下来。
“那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周端嫔便是要拿着刀去捅许德妃的心窝子,“皇上根本没在乎过你,不管你温顺妥帖也好,阴狠毒辣也好,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别说有郑皇贵妃在,就算没有她,还有李敬嫔,李德嫔,连王恭妃你都比不上,你还有什么胆量去和别人比?”
许德妃一双玉拳握得发抖,周端嫔的话刺在心上,将她难得粉饰好的一颗心又刺得千疮百孔,鲜血直流。
许德妃双眼泛红,低喝道:“周曼吟,你住口!”
“住什么口?我还没说完呢。”周端嫔十分满意许德妃现在这个模样,“你急着证明自己不是灰尘,若你当真不是,又何必恼羞成怒?若你不是灰尘,当初冯公公挑选义女之时,如何选了我不选你?若你不是灰尘,怎么当初皇上宁愿让王僖妃一个奴婢侍寝也不要你?若你不是灰尘,怎么你上上下下折腾了这么多年,好人坏人都当了,还是得不到皇上的一点儿重视?许拂云,你忘了你的德妃之位怎么来的了么?”
周端嫔仰面一笑,恶毒咒骂:“你在皇上面前,根本连条狗都不如!”
“周曼吟!”许德妃冲冠眦裂,扬手打落周端嫔手中的茶盏,朝着她脸上狠狠掴了一耳光,喝道,“我叫你闭嘴你听见没有!”
脸上红色的五指掌印立现,火辣辣的疼,若是平时谁敢与她动手,周端嫔早便已经将对方碎尸万段。
只是此刻,看着许德妃目眦尽裂的模样,她却是笑了起来,“装了这么久的柔弱可欺,忍不住了吧?是不是巴不得立时三刻就杀了我,撕了我这张嘴?”
周端嫔弯下腰,捡起茶盏碎片在手,笑得越发瘆人,“许拂云,我来帮你……”
说时迟,那时快,许德妃还沉浸在滔天的怒意之中未能自拔,周端嫔手里的茶盏碎片已然划破了自己的面颊,借势往下,又将瓷片戳进了自己胸口,鲜血顿时涌出。
她笑得阴狠,力气大到无以复加,两手死死攥着许德妃往内殿拖,将自己身上的血沾到许德妃的手上,故意扬声惊恐道:“芷云!芷云!快来救我!芷云!”
许德妃怎么挣扎也没挣开周端嫔的手,只能被她拉走。
周端嫔一脚踢翻常浩的摇篮,顺势将碎瓷片塞进许德妃手心。
摇篮翻在地上,而常浩早已事先躺在了一旁。
芷云与含素推门进来,随之进来的还有带着礼物前来奉承结交的李敬嫔与南琴。
几人看见此番景象,俱是面面相觑,吓了个不轻。
只见许德妃满手鲜血站在内殿,而周端嫔则是抱着襁褓中的常浩蜷缩在了角落里,胸口全是血,左脸是个掌印,右脸便是鲜血淋漓。
芷云伸手挥开垂在地上的帐幔,颤声道:“娘娘……”
周端嫔极是惊惧的样子,躲在芷云身后,“芷云……许拂云要杀我,要杀常浩……芷云!”
许德妃已经是呆滞住了,定定站着一时间不知所措,含素连忙抖去她手里握着的碗盏碎片,“娘娘,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娘娘……”
芷云朝外高喊:“马德!快去传太医,快去!”
李敬嫔想也没想到自己来一遭竟然会碰到这种事情,当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她知道自己是避不开这滩浑水了,那就蹚进去吧!
李敬嫔对着南琴低声吩咐,“去,把皇上请过来,就说许德妃行刺周端嫔和五皇子,周端嫔受伤流血了。”
此刻朱翊钧正在翊坤宫里与怿心作伴,怿心如今有孕四月,身子一直热热的,极是容易出汗,沐浴也勤。
起浴出来的时候,朱翊钧正坐在临窗南炕上,看着常洵写的一叠字。
怿心站到朱翊钧面前,“你看了好久了,就这么几张纸,还没看够?”
朱翊钧抬头看她,怿心因着有孕身子丰腴了不少,比起原先更显风姿绰约,唇不点而朱,身前一双白峰耸立,碧玉葡萄点缀其上,藏在轻软绫罗之下,只可看出若隐若现的轮廓。
“没看够的,是你。”朱翊钧宽厚的手掌自怿心腰间逐渐游移往上,覆上她身前的一团春色,红豆于掌心轻轻撩拨,双眼可见迷离。
怿心握上他的手,眉目含情柔声应他,“现在不可以的……小家伙还在里头……”
朱翊钧有些难以自持,忍不住已是一吻印在了怿心唇角,似是春日破冰的溪水,便是温温柔柔地在怿心唇上流过,他的手轻轻摩挲着怿心指尖,动情一笑,“怿心,你很甜。”
怿心环过朱翊钧的脖颈,眉眼含笑看着他,“那么陛下呢?臣妾还不曾细尝。”
朱翊钧一怔,轻捏着她的腰,调笑道:“你如今越发不害羞了,说话更是愈见大胆。”
怿心与朱翊钧心中都有分寸,知道不可越界,如何玩闹也不会伤了腹中孩子,怿心便主动向前凑去,正要触及朱翊钧双唇的那一刻,便闻听了外头南琴急切的声音叫着陛下。
朱翊钧几乎要恼怒,眉心险些拧成了个川字,“外头是谁在放肆?拖下去掌嘴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