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指条明路
一曲清泠2018-04-10 17:243,209

  怿心当真不常说谎,尤其在朱翊钧面前,常常是随心所欲的。这番话讲的她心内有些发虚,她看着朱翊钧的眼睛,笑得有些勉强,生怕他如今看穿了什么,倒是将郑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了。

  一颗心跳得有些厉害,手掌心里腻了薄薄的一层汗,怿心捏着衣裙,不知怎的,脸上的笑也在逐渐僵硬,“陛下?”

  朱翊钧伸出食指,点了点怿心的眉心,调笑着逗她,“你何时是这样无趣的人了?这么久了,总也没见过你伸长了手管旁人的奴婢,朕便不信今儿这么巧,你倒是破了例了么?”

  “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怿心捏着朱翊钧的手臂,心下是松了一口气的,笑得更加自然了些,刻意做作,“怎么,陛下是要为了李顺妃的一个婢女,来向臣妾问罪么?”

  “自然不是。”朱翊钧笑着择了位子坐下,“你是皇贵妃,宫女便是宫女,不论是谁的宫女,你都有资格管教。”

  怿心清朗地笑着,暗中向着李德嫔递过眼风,“陛下来是为了何事?”

  “今日国舅入宫,朕在乾清宫设宴邀他留下共进晚膳,朕又念着你,便亲自过来请你过去作陪,你说你这面子,大是不大?”他看着李德嫔,恍然大悟道,“德嫔既然也在,那便更好,你与郑家女儿无异,便也一道前去就是。”

  李德嫔欠身行了个礼,“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朱翊钧看也不曾多看尼曼一眼,顺势牵过怿心的手便出了宫门,李德嫔忙趁机将信件塞进了衣襟之中,又将自己胸口的衣衫仔仔细细整了整,待得瞧不出意思褶皱,方是跟随在朱翊钧与怿心身后出了门。

  小宴不及大宴拘谨,不过是四个人小小一聚,愈加亲切随性,不拘礼数。

  朱翊钧也不必顾及君王的自持,只与郑国泰开怀畅饮,推杯换盏之间,已是酒过了三巡。朱翊钧甚少放浪形骸,如此一番痛饮,宴毕之时,朱翊钧几乎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只是满身酒气地靠在怿心身上,意识恍惚之间,便是忘乎所以了,循着熟悉的气息便往怿心的脖颈之间蹭去,灼热而炽烈。

  怿心无法推开他,便只好带着朱翊钧一道入了东暖阁。郑国泰知道这样的状态他留在此地已是不合时宜,便朝着朱翊钧道谢告辞,意欲出府。

  李德嫔便借口想送,跟在了郑国泰身后,与他一道往宫门口去。

  李德嫔见四下无人,不过是前头走着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便加紧了步子上前,接过灯笼,看着略显震惊的小太监道:“你先下去,本宫来为国舅爷送行便是。”

  小太监诶了一声,忙着就向李德嫔打了个千儿,这才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李德嫔自然不是特地来为郑国泰掌灯的,不过是将自己手中的灯笼杆塞到了郑国泰手中。

  郑国泰笑道:“桑若,你是特地为了那个小太监当差简便些,这才要我一个堂堂的国舅爷自己提灯笼么?”

  李德嫔环顾周遭,直至确信了四周确实没有旁人,这才拿出胸口的信件一把推进郑国泰怀中,口气之中已经带了苛责,“哥哥!你是我与怿心的兄长,自小我与怿心便崇拜于你,相信你,往后,你自然也是郑家的顶梁支柱。我们总以为你当是个顾全大局之人,怎么你如何也会因为这不该有的情愫昏了头脑?”

  郑国泰看着手中已然因为多人接手而褶皱的信件,面上登时变得难堪,两只手局促地将手中的信卷成了圆筒捏在手心之中,整个人都无所适从,“你……你如何会得到这个?”

  李德嫔失望已极,“哥哥,我原本还存着一丝希望,指望着写这封信的人只是与你笔迹相似。哪知道你当真也有这般糊涂的时候,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知道这个东西若是被皇上瞧见会如何?天子的女人,容不得任何旁人觊觎!”

  郑国泰苦笑,手中的信捏了一遍又一遍,似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迟疑了许久,他才是将手中的那封信拿到了身前,两手把住信的中间,作势便要撕去。

  李德嫔自然不会阻止,她只是沉默着看着郑国泰。

  郑国泰的手有些松懈,但在触及李德嫔的目光之时,像是又下定了决心,手上加了力道,只要双手分开,那封信便会一撕两半。

  李德嫔当真不明白郑国泰这样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如此迷恋李顺妃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她本就冷心冷情,对于正常的男女之情尚且看淡,更加不要去说已有家室的郑国泰恋上李顺妃,她自是如何也理解不来的。

  郑国泰这般优柔寡断的姿态,看得李德嫔愈加烦躁。她自是等不及郑国泰再这般犹豫,径直扯下他手中的信撕成了碎片。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哥哥浸淫官场十余载,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郑国泰颓然松下一口气,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愧疚,“桑若,你与怿心都是理智的人,只是对比怿心,你理智到叫我害怕,或许因为你没有对谁动过心,这才在看待任何事物之上,都会如此旁观者清。”

  “不谈情爱,只论利弊。”李德嫔内心并无任何波动,依旧是他冷静自持的样子,“我只知道你们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除了连累大家都万劫不复,没有其他的下场!所以,你们若是再这般执迷不悟下去,我也会阻止你们。”

  李德嫔将手中的碎纸片团成团,牢牢捏紧了握在手里,“哥哥!桑若劝你,以郑家为重,好自为之!”

  郑国泰遥遥望着李德嫔愤然远去的背影,心像是沉到了深山丘壑之中。寂寂深夜的长街之上,并无其余人,只有郑国泰自己,提着晃着幽幽光芒的灯笼走在其中。

  一路向北,即将走到贞顺门之际,夏夜薰风一阵拂过,摇动着郑国泰手中的宫灯,灯火便也跟着晃动。

  灯影幢幢之间,便见一个日夜思念的面孔浮现眼前。郑国泰心中惊骇,稳一稳心神,暗自唏嘘,只道是多饮了酒,眼前竟然也是出现了幻觉了。

  知道那个人影出声,唤了一声,“郑大人。”郑国泰的脚步方是骤然停歇,回首不可置信地望着李顺妃,话中讶异,“贞慎?”

  李顺妃走近郑国泰,素来刚强带刺的女子,像是孤傲芳华一般,却在此刻突然双眼含泪,盈盈惹人怜爱,贞慎二字更是像催泪符一般,惹得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郑大人,尼曼说,你给我的信被皇贵妃拿走了。”

  郑国泰点点头,一手背在了身后,证实道:“怿心是我妹妹,她这般做是为了我好,你不要怪她。”

  李顺妃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那么你的意思是如何呢?准备往后与我一刀两断么?”

  “贞慎……你知道的,我有家室,你也是皇上的顺妃,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郑国泰别过头去,宫灯的灯火照不到他的脸。

  李顺妃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愈发焦急,像是野猫尖利的爪子狠狠自心头划下,刺痛难耐,“郑大人,我以为从你身中三箭,也要护我周全开始,以山洞十日,你我相依为命为继,以你我获救,回归行进车队为止。你我的心意便已然昭然若揭,你今日说出这些话,是要告诉我,我所以为的真心,都是不复存在的么?”

  “不是的。”郑国泰已经手都不知道往哪处去放,“贞慎……我的心思,从那日你我相依为命开始,便从未变过。只是这样的心思,是不合时宜的,是随时能够要人命的。”

  “可我不怕!”李顺妃年少无畏,急欲表明自己的心迹,“就算没了这条命我也不怕!叫我和一个不爱的男人在一起,当他的妃子,已经叫我生不如死了,如果我死了,真的能够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也甘愿。是你不愿意了,是吗?”

  “我何曾不愿意过?若我孑然一身无牵挂,我自然愿意奋不顾身带你远走。只是我的身后,是整个郑家,是上上下下几十口郑家人的性命。”郑国泰摇头,“贞慎,我当真做不到,只顾儿女私情,而置族人安慰于不顾。”

  “你们两个如此夜谈,哥哥,你就不觉得你如今便是置我郑氏一族的安危于不顾么?”

  郑国泰与李顺妃皆是下意识循着声音望过去,便见采霜打着羊角宫灯,引着一个宫装女子缓步而来,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怿心。

  李顺妃心存戒备,“皇……皇贵妃,方才我与郑大人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我全都听到了。”

  李顺妃心生怒意,“你竟然偷听?”

  怿心嗤之以鼻,“你们既在这里偷讲,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偷听?”

  李顺妃气得几乎跳脚,双眼戒备地看着怿心身后,“郑怿心!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必看了。皇上喝多了,已然梦会周公,必不会瞧见你二人之事。”怿心悠然打着手中的纨扇,“我想,或许我能够为你指一条明路。”

继续阅读:180 执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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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君心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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