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哭,倒是把我给整愧疚了。
昭仁她毕竟是个好心的姑娘,先前还为慕寒被禁足,我本该帮她一把的。
最后,我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试一试,但未必有用。
如果当时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的话,我一定不会点头,一定不会。
绝对,打死都不会。
可惜,我点了头,答应了。
后来的一切也就显得顺理成章,理所应该起来。
——
我一步三叹息的回了芳华殿,仆夜正从慕寒屋子里出来,瞧见我后急急地喊了我一声,随即朝着我跑来,“彩蝶姑娘,你这几日怎地总往外跑?今日殿下寻你都不见。”
慕寒他寻了我?
我在心中略略寻思了一番他找我的原有,觉得应是跟选皇子妃这事儿有关。仆夜也不说,就急躁地拉着我往屋子里去。
慕寒正站在书房,望着墙上的梅花图出神,仆夜上前禀报了一声,他这才转了身过来。
转过身的一刹那,他神情伤感的很,他望了我一眼后,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与我道:“听说你最近不大在芳华殿,一直往外跑,可是在忙什么事?”
忙的事儿的确是不少,却都不好直说,我在心中措了措辞,这才含笑道:“前几日有个宫娥身上长了红色的疹子,一直未好,知道我懂些医理,就来寻我帮她瞧一瞧。”
慕寒将书翻开,又案板压着,抬眸望了一眼,轻飘飘道:“那如今可治好了。”
我干笑了两声,“有些麻烦,还未治好。”
慕寒将书翻了一页,淡淡道:“皇宫跟江湖不同,有一颗好心固然是好事,但皇宫之中不需要你太好心,太善良,到最后很可能不光害死你自己,也会连带着害死别人。”
我怔了一怔,凉意霎时间袭满全身。
仆夜从外面走进来,给慕寒斟了茶,规矩地退到了一边,慕寒又翻了几页书,许是见我不说话,放下书忘了我一眼道:“我并不是责怪与你,只是你在江湖久了,不知这宫中人心险恶,若是你出了事……”他脸色变了变,移开目光接着道:“若你出了事,我对幽风,自是没法子交代。”
话落,他继续看书,一旁的仆夜将我引了出来,等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时,他才叹了口气与我道:“彩蝶姑娘,我知晓你在江湖多年,侠肝义胆,可这皇宫与江湖不同,江湖再是险恶,也比不上皇宫的杀人不见血。”
他顿了顿,惆怅地叹了口气,又说:“仆文已经走了,如今你既是来了,主子他定然不希望你出事,他怕你被人设计,进了别人设好的局里,届时不光是你,整个芳华殿还有靖远侯府,怕是都难逃一死。”
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应声点头,并保证自己一定小心谨慎,仆夜这才回去伺候慕寒取了。
深宫险恶,人心不古,这些我从宁贵人那里,已经看出了几分,可宁贵人到底是幽风的小师妹,是靖远侯府的人,我总不能放着她不管。
至于昭仁,她对慕寒算是有恩,我帮她,算是帮慕寒把这份人情给还了。
可这些事情是万万不能让慕寒知晓的。
——
昭仁的事情跟宁贵人的事情哪一件都不轻巧,宁贵人身上的毒虽然不易解,好在还有竹叶师兄在,他又是知晓这种毒的。且还能让我舒心一些。
可昭仁这个……
要娶她的可是夏侯子煜,夏侯子煜!这四个字简直就是我的噩梦,在墨羽宗的时候,他就敢明目张胆地欺负我跟我作对,如今他已离开墨羽宗,若是发现了我,怕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大师兄曾说温思涵会跟夏侯子煜一同过来,心下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担忧起来。
温思涵是于我有几分共患难的交情,可他到底是夏侯子煜的臣子,两人又是亲戚,如果我跟夏侯子煜发生了冲突,温思涵夹在我们中间,怕是不好做。
而且夏侯子煜这个男人,太让人看不透了,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昭仁是个性子纯良的姑娘,没那么多心眼,她如果嫁给夏侯子煜,除非夏侯子煜喜欢她,不然怕是要郁郁一生了。
——
三日后。
忙完了芳华殿的事后,不等宁贵人派人来通知我,我便急匆匆地跑去了宁贵人哪里,她正站在院子里修剪花枝,见我来,笑盈盈地将我迎了进去,给我看了她的后背。
先前一直溃烂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周围的红色小疹子颜色也淡了一些,不在往外扩散,我心下这才松了口气,又给她查看一番,叮嘱她今日一定要注意,切不要在被人下了毒后,就急匆匆地回了芳华殿。
竹叶师兄还坐在药房里研究那本医书,桌子上摆着各种制药的东西,我跑过去,压低声音将这好消息告诉他,竹叶师兄也开心的紧,寻思着那药膏不够,要重新做一些出来,另外,他还告诉我,这几日他已经将药膏的方子和汤药的方子都写了出来,内服外用,可清除余毒。
我拿着药方子回房打了个小炒,这才跑去宁贵人宫中,给她送了些药,又给了她方子,叮嘱她若是在中了这种毒,就按照这药方来,但这些药要分开来买,万不可叫人发现了。
毕竟我不能一直待在皇宫之中,可宁贵人在宫里的日子且还远着,自是应给她留个后路。
从宁贵人哪儿回去,我将昭仁的事情在脑海之中过了过,依旧觉得麻烦,比宁贵人的事情还要麻烦。
左右么?也就三个方案,一是慕长风这边不愿意,二是夏侯子煜那边不同意。至于第三,那就是这两边都没法子时的终极方案。
昭仁的母妃贤妃好歹是个贵妃,而她舅舅又是当朝丞相,贤妃膝下只有昭仁这么一个女儿,自是不想让她远嫁。那就可以让昭仁去求贤妃,让贤妃和丞相出面解决这件事。
我把这个法子告诉昭仁的时候,昭仁眼里包了一包泪看我,说她在寻我之前已经找了她母妃哭诉了一番,可贤妃却是以大义为先,觉得这是昭仁身为一个公主的使命。
至于她那舅舅……竟然为夏侯子煜很受东越皇帝的喜欢,日后很可能继承帝位,她嫁过去是皇子妃,日后就是皇后。
看她哭的稀里哗啦,我委实觉得丞相这兄妹俩的思维奇葩。只是他们到底是一家人,也不好评判什么。
第一方案行不通,第二方案就越发苦难了,那就是让夏侯子煜讨厌她,拒绝娶她,这样联姻的事情很可能就给那个十三岁的公主了。
只是,夏侯子煜这个男人,想要让他放弃昭仁这个贵妃之女,丞相侄女去娶一个普通妃子生的公主,怕是有些难。
且不说我等都不晓得夏侯子煜他究竟是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讨厌什么样的女人。在墨羽宗倒是有女弟子爱慕他,可夏侯子煜不光心眼坏,嘴巴还毒,整个儿墨羽宗的女弟子,都未能入得了他的眼。起初对我的态度,大抵是最好的了。
不过想来也奇怪,夏侯子煜刚去墨羽宗的时候装的人魔狗样的,对我还很客气,后来突然就转变了态度。这转折委实有些大。
我给昭仁列了一系列来让夏侯子煜讨厌她,不娶她的法子后,又为第二方案失败做了第三准备。
如果届时夏侯子煜还是想要娶昭仁的话,似乎就只能半道儿抢亲了,或者说找个人易容成昭仁的模样。只是这样一来,昭仁却是不能再回到皇宫了。
她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若是忽然离开了皇宫,怕是不适应。
她看了我列出来的单子,眼巴巴的望着我问:“若是这些都不行呢?”
我叹了口气,“若是你是在不想嫁过去,就直接带个毒药毒死他吧。”
除此,我也没了别的办法。
她沉默了几秒,又问我:“那等东越二皇子到的时候,你能不能陪在我身边?”
“不能。”
我答的利索,他来了我就得逃命了,哪里还有往枪口上撞的道理?
她又泪汪汪地哭起来,我别开眼不说话,光是帮她,就已经是违背慕寒的意思了,若是在夏侯子煜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在陪着她,日日面对夏侯子煜,依照夏侯子煜的聪明,快的话,估计一天就发现我了。
慕寒既是不打算离开皇宫,我自是不能暴露,更不能被夏侯子煜发现。
——
宁贵人的事情解决了大半,昭仁想要的法子也想了大半,宫中就传来消息,说是东越二皇子三日后将到达燕京。
我特地去跟慕寒告假,慕寒倒也不问我缘由,就准了我出宫。
回到胭脂铺子后,我又见了幽风一面,将宫中的情况告诉他,又从他那儿知晓了靖远侯府的情况。如今的靖远侯府大不如前,府中因“恶鬼复仇”的谣言接连有人丧命,燕京城内人心惶惶,不少人上书让靖远侯消去官位,入寺庙修行赎罪。皇帝已然准了,明日就是靖远侯被送去江南灵隐寺。靖远侯府也将被封,苏王妃会跟靖远侯一同南下,府中的丫鬟小厮可自行离去。
曾经的战神,曾经人人敬仰的王爷,到头来,却得了这种结果,着实令人唏嘘。
幽风素来冷淡,说这话的时候,却也带着伤感。
我安慰她道:“这算是好的结果,至少都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你说是吧?”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我已得了消息,慕长风已然派了大内杀手在南下的路上刺杀王爷。”
夜风并不凉,可我却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