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媳妇这事，让莫家元气大伤。
人都死了，眼看天气渐暖，那么放着总不是个事。莫藏花拿了几两银子出来，让张三先把丧事办了。
母老虎坟前，张二狗披麻戴孝，抽着肩膀，不住给他娘亲烧纸钱。张三假惺惺地挤了几滴眼泪，手里死死攥着余下的几百文，不知脑子里想的什么。
莫家远远看着，张二狗怨毒的眼神射过来，竟让洛伊人身子一颤。这小娃儿认定是莫家害死了他娘，这仇怨怕是解不开了。
抱紧了莫离，又拍了拍她肩膀，莫藏花示意离开。
既然将全部赔偿承下来，该做的是想法赚银钱，而不是看着张家哭丧。
莫藏花更加起早贪黑，田里的甘菊也开花了，和玫瑰一起，被一炉一炉地蒸馏出来，做成了花露。
“落花集”的东西现在有了一定市场，加上李翠花等妇人也帮忙销售，一个月下来，应该能凑够三十两银子。只不过，他们买车、盖房、买田地的计划要延后。
玫瑰粉还在试用期，不能指望着赚钱，全部希望都在花露和“若雪”上。
这天下午，娘俩正帮着莫藏花贴标签。
甘菊花露取名“暖阳”，已经正式上市，洛伊人将印好的标签剪开，莫离涂了浆糊，贴在瓷瓶外。
这工作并不难，莫离心智虽然如同稚儿，但手脚还算灵便，能帮忙干活儿。
一家人一下午做了不少成品出来。
“姓莫的，你家的银子准备得怎样了？”
院门外，张三痞声痞气的一嗓子，登时将莫家人和谐的氛围给喊没了。
皱着眉起身开门，见他领着张二狗站在门外。
“有事吗？”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莫藏花的脸上带着寒霜。
张三轻咳了两声，给自己壮了壮胆色：“姓莫的，别忘了你欠俺的三十两银子，时间到了还不上，可不成！”
“这才过去三日，你就开始催账，不觉得早了些吗。”莫藏花见他没事找茬，便想关门。
“哎——”张三伸手阻拦，歪头朝院里看，正好见洛伊人带着莫离在那。
“姓莫的，之前那几两银子办了丧事，也花的差不多了，你要是现在手头有，就先还着。俺和二狗，还等着吃饭呢！”
莫藏花低头看着张二狗，这孩子还戴着孝，阴沉着脸，面色也不如以前好看，真稀奇那好几两银子都花去哪了。
“日前那三两多银钱，也没见你把丧事办的多风光，三日不见就花没了，你自己不赚银钱吗？”
略微盘算了下自己家的经济，莫藏花可没打算给他钱。
“姓莫的，俺们张家怎么花销，那是俺说了算。你害死俺婆娘，就该赔银子，要是今儿个不给钱，俺就带着二狗吃住在你家，直到你们凑够了三十两还债！”
他本就是个无赖，这会儿惦记着银子，更是无耻。
莫藏花二话不说就关门，直接将他晾在外头。
“姓莫的，别以为事儿就这么算了！你让老子没了媳妇，让二狗没了亲娘，老子再给你们两天时间，到时候给不出点儿银钱，就和娃搬进来！”
张三甩下这句话，带着孩子离开。院内洛伊人听了，直叹气。
“新娘亲，你怎么了？”莫离停了手头的活计，仰头看着洛伊人。
“离儿，新娘亲没事。”这孩子心智虽然退化，对她还是这般关心，洛伊人顿感安慰地摸了摸他头发。
“离儿的亲娘自小就没有见过，看别的小朋友能牵着娘亲的手笑，离儿心里就不好受。现在张二狗的娘亲死了，他一定更伤心。”莫离嘟着小嘴儿，低着头磨叨。
洛伊人心里一紧：这孩子，还是这般淳朴善良，即便说话不再如之前那般成熟，心却是一样的，说不定他能恢复过来。
“离儿是好孩子，你亲娘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还有新娘亲。离儿不是说过，最喜欢新娘亲了吗？”
“嗯，对！新娘亲也说过，会和爹爹一起疼爱离儿，连同我娘的份也一起！”莫离抱住她，小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甜甜一笑。
眼泪立时湿了眼眶，莫离自打受伤醒来，那日的回忆就如同从脑子里消失一样。谁曾想，竟还记得自己当日嫁过来时对他说的话。
抬眼对上莫藏花的目光，夫妻俩默契地一笑，或许莫离的心智真的能够恢复。
张家一天天催逼着还银钱，三天两头来莫家闹，莫藏花都没搭理他们。既然有契约在手，规定一个月后还清，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赚些银钱。
坐着牛大爷的车进城送货，连带着给莫离复诊。金百万结了一部分银子给他们，数了数约么十两，时间还有二十天，照此下去，凑够三十两银子不是什么难事。
带莫离从医馆出来，三口子走在路上。
这会儿正人多，往来的人并叫卖声不绝，间或有几个调皮的小儿自身前跑过。
莫藏花力气大，一直亲自抱着孩子，洛伊人买了些生活必需品，放在身后的背篓里。
转身正欲离开，几个衣着破旧的孩子打闹，猛地撞在洛伊人身上。
“啊！”她扭了脚，摔在地上，背篓里的东西都撒出来，那几个孩子却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伊人，不要紧吧。”莫藏花抱着孩子弯下腰，将她搀扶起来。
活动了下脚踝，疼得有些厉害，洛伊人强忍着将东西捡回背篓：“夫君，我不要紧。”
一脸担心地望着她，莫藏花并没有松开手：“你的脚……”
“扭了一下而已，休息会儿就好了。”她摇摇头，不过是被几个孩子撞倒，回家做事要紧，还是别同他们置气了。
扶着她去旁边坐下，莫离吵着要喝水，回身去拿的时候，洛伊人一声低呼：“糟了，银子不见了！”
莫藏花蹙眉：“许是方才那几个孩子做的，你们等在这，我去找。”
然而，镇子街巷众多，哪里是那么好找的？那几个孩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莫藏花找了许久最终失望而归。
“伊人，为夫没找到他们……”
抿唇将欲出的泪珠儿咽下，洛伊人低着头：“夫君，都是我不好，丢了银子。”
“说什么呢，不过十两银钱，我们再赚就是了。”
“可是，张家催逼得那么紧……”
“左右还有二十天，我们加把劲，总会赔给他。”
莫藏花暗暗攥了拳头。
三人回了村，远远看到张三抱着胳膊，站在家门口，旁边张二狗阴着一张脸，怨怼地看着他们。
“哟，姓莫的，银子凑了多少了？”
鼻中一声冷哼，莫藏花没理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搀着媳妇，目不斜视地往家走。
冷笑了几声，张三掰着手指头：“姓莫的，离咱们约定的日子只有二十天，你才给了俺几两银子，到时候要是拿不出钱来，小心俺将你家那小杂种卖了抵债！”
“银子不会少给你，滚出我家。”莫藏花咬了咬牙。
接下来的日子，莫家并不好过。
也不知是怎了，买花露的人少了很多，原本想着能有好几十两银子的进账，到了结算的日子，只有区区几两。
之前丢了十两，又少了很多入账，莫家一下就感受到危机。
为了凑银钱，洛伊人又去“香缘坊”做起了绣荷包香囊的活计，累得眼睛又红又肿。莫藏花心疼地让她休息，她却摇了摇头，一针一线地绣着。
很快到了约定的日子，张三大张旗鼓地叫了村长、里正来到莫家要债。
七拼八凑只有二十两银子，莫家人心情十分沉重。
“姓莫的，今儿个该给钱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不想同他说话，莫藏花从怀里摸出银钱。
张三一把夺过来，颠了颠：“姓莫的，怎么才二十两，还差十两呢？”
“之前不是给了你几两银子吗，那个不算数？”莫藏花冷冷反问。
“切，那也还差好几两呢，你可是应了银钱全部算你莫家的，别赖账啊！”张三冷笑着，斜睨着眼，能让一直压着他的莫藏花吃瘪，心里可是美得很。
“剩下的，容我两日。”莫藏花声音极低，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姓莫的，你不会还不上吧？这上面白纸黑字，写了今日赔钱，你若是拿不出，咱们就打官司！”
洛伊人走上前：“张三，好歹这也是些银子，不然你将我家花露拿走一些抵债，就差那么几两了，卖了也是银钱。”
“嘿，莫家娘子，你说得倒是轻巧，你家的花露都臭了街了，五文钱都没人要，谁要拿走？”张三斜眼看向莫离，伸手一指，“不然，将你那儿子拿来卖了抵债！”
“你们做什么？！”洛伊人紧紧护着孩子，怒视着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还不起，自然要拿旁的抵。”说完，他还扭头看向严金顺，“村长，您说是不？”
点头算是默认，张三便上来抢人，莫藏花攥住他手腕：“谁许你动我儿子！”
“嘿嘿，欠债不还，卖儿子抵债！姓莫的，你完了！”
一旁的张二狗也狠狠盯着莫离，阴恻恻地开口：“你们害我没了娘，我要让你这小杂种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