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人盯着手里那枚虎形玉佩,玉质很好,白如凝脂,同醉长歌给她的那一块凤佩材质相同。老虎栩栩如生,拿在手里把玩清清凉凉的。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洛伊人不懂,低头看向盒底,似乎有一封信藏在那。拿起盒子内的锦缎,露出那封信,洛伊人展开来,发现上面并没有字,而是一幅画。
一根手指抵在唇间,做出“禁声”的手势。
难道是让她不要说出去?
将玉虎收好,洛伊人又想了想,从醉长歌送给自己的东西里,拿出一对儿上好的玉镯放进去。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小罐香膏,打开来涂了些在盒子四周,再将锦盒盖好,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醉长歌的死已经被那只玉虎的出现冲淡,洛伊人微蹙蛾眉,她总觉得他有事情要交代自己做。
既然如此,她更要小心谨慎,努力将事情做好。
正思量间,外头有人来访。
洛伊人悄悄出去看,见那人穿了一身飞鱼服,只是比平日里那些人的更加华美考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小麦色的脸庞上,眉眼透着精明干练。
如果说认真起来的醉长歌是一头豹子,那么此人便是一头忠犬,只不过他效忠的对象尚不明确。
莫藏花守在门口,定定看着他,似乎在询问着什么。那人抬头看到洛伊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莫先生,在下沈惊鸿,乃是仪鸾司副指挥使。看来我并没有找错地方,洛小姐就在里面。”
莫藏花微微蹙眉,扭头看到洛伊人站在门口,朝他点了点头,这才身形一错:“进来吧。”
“指挥使大人的事情,相信你们也是才知晓了。”坐在椅子上,沈惊鸿并没有那么多寒暄,而是开门见山地说出来。
听到事关醉长歌,洛伊人眼睛又是一热。
莫藏花不动声色地拉住她手,看向对方:“沈副使,你来我莫家,就是为了这个?”
沈惊鸿一笑,缓和了下气氛:“莫先生不要误会。在下和醉长歌大人既为同僚,又是兄弟,情同手足。他也曾说过,在下是他得力的左膀右臂,所以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
“他突然离世,在下想到莫家与他关系匪浅,所以前来探望。”
莫藏花闻言,表面上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更加警惕。
倒是洛伊人,听说二人关系匪浅,便问起醉长歌的死因。
沈惊鸿看了看她,随即告诉她,皇上不知从何处得知了醉长歌真正的身份,因此不再相信他,直接将他投入天牢,严刑拷打。醉长歌抵死不说,竟然服毒自尽了,现在皇上也对此十分无奈。
他这次来,一则是代为探望,二则是提醒莫家注意,近日皇帝可能会派人来此处探查。
洛伊人心中登时警觉,面上却一副不解的样子:“沈副使这么说,小妇人不懂。长歌和我夫君是朋友,对伊人也有救命之恩。他有什么真正的身份,让皇上如此忌惮的?”
她这么一问,倒让沈惊鸿有些意外,他轻轻挑眉看向她:“洛小姐不清楚?”
洛伊人闻言反问:“莫非,沈副使清楚?”
沈惊鸿见状,连连摇头:“这事在下也不清楚。事情并非经过我手,指挥使大人出事后,我们都是被排除在外的,唯独皇上才能够接近他。”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在下只是可惜,指挥使大人原本同皇上极为亲近,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才使得两人逐渐变成了这样。”
莫藏花不动声色,洛伊人表面上不明就里,沈惊鸿看了看他们,便起身告辞:“在下还有事,既然二位无恙,又得知了指挥使大人的事情,那么就此别过。如果今后两位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地方,还请但说无妨。”
向他拱了拱手,算是道谢,莫藏花将人送走。
关上院门,他只动了动嘴唇,便有墨门弟子上前听命。
“你们都记住刚才那人,如果他再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没有做什么危机他人性命的事情,便一切由着他。”
弟子点头离开,莫藏花走进屋,看向洛伊人:“伊人,你是不是也觉得沈惊鸿这个人有问题?”
洛伊人承认:“夫君,长歌的遗物里有一封信,上面没有字,只是一幅画。大意是让我缄口。”
说到这,她缓了缓:“我之前还猜不透,现在看来,是他早就猜到,若是自己出事,定然有人来找上我们。我刚才装傻,便是听了他的话。”
莫藏花点点头:“为夫也已经吩咐下去,若是他再来,只要不害我们性命,做什么都一概不理。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夫君,长歌的身份神秘敏感,这世上对他身份知晓的人不超过五个。你不好奇皇上是如何得知的吗?”
莫藏花闻言,也陷入沉思:“若非你那日相告,为夫都不清楚,你们竟然有亲缘关系,只是你说他的身份不便相告,我也没再细追问。只是伊人,你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
洛伊人蹙眉抿唇:“我也只是猜测,据我所知,真正知晓长歌身份的人,只有我、他自己还有我的姨母。我和他不可能说出去,那么唯一会说出去的人,便是云轻舞。”
双眉一挑,莫藏花追问:“你的意思是,是云轻舞将这件事说出去,对方才会向皇上告密,然后将醉长歌打入天牢的?”
“是。”洛伊人肯定地回答,“之前她就被靖王府的人追杀,后来又神秘失踪,不知去向。我推测,她应该是被靖王府的人抓住,为了自保才说出这个秘密的。”
“别忘了,之前长歌可是一直在查靖王府,如今他的秘密被知道了,定然是被他们从背后捅了刀子。”说到这,她握紧了拳头,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夫君,长歌是我兄长,也是我在世上仅剩的亲人,求你一定要为他报仇!”
莫藏花握紧她手:“你放心,他曾经帮过我们那么多次,于情于理,为夫也要略尽绵薄的。”
“只是,皇上那边……”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
墨门以天下为己任,对这个皇帝是采取保护和支持的态度的。如果真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害死了长歌,洛伊人不能让莫藏花为了自己失了信仰,可是轻易放过那狗皇帝,她又觉得不甘心。
“别急,说到底,也是靖王爷那里暗中捣鬼,你不要想太多,待事情全部水落石出了,一切自有解决之法。”
莫藏花说着,将她搂紧:“还有,醉长歌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各人自有各人的命,他一生无怨无悔,又找到了你,算是幸福的。”
洛伊人点点头,将头埋在他肩窝:“我懂得的,夫君。只是,突然失了他,我心里难受。”
“振作起来,你不是要替他报仇吗?总要知道接近我们的人的身份,才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当晚,洛伊人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又带了些纸钱并祭奠的东西,由莫藏花带着乘马车去了西郊的河畔。
杨柳轻拂,虽然春寒料峭,却也发出点儿嫩芽。夜并不深,昏沉中只她那一盏孤灯,显得格外凄凉。
眼底含着泪,洛伊人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点上香,朝京城的方向拜了拜。
“长歌,你我相交一场,如今你去了,就让我莫家人,送你一程吧。”
她说完,同莫藏花一起,点燃了纸钱,一点点地烧给他。
莫藏花又拿起罐子里的酒,浇在地上:“醉长歌,你我从来没有喝过酒,今日便一起,不醉不归吧。”
说完,将余下的那些一仰头,咚咚咚灌进口里。
夜风吹过,卷起未燃尽的纸钱,如一只只萤火虫,飘舞在空中,明灭中归于寂静。
洛伊人已经哭红了眼,手抵在胸口,捏着他送过来的那枚玉虎及那块凤佩。
心口的那颗朱砂,是娘亲云轻歌在她出生时亲手点上去的,目的就是要在她长大后,有同醉长歌相认的证据。
如今,他们见过面,他却化为一捧尘土,只留下那心口的一颗朱砂,再也抹不去。
“夫君,我不能明着为兄长戴孝,我们这几日只吃素,好不好?”
莫藏花看向她眼底的忧伤,点了点头:“都依你。”
两人祭奠完,收拾了东西,回到车上,匆匆赶回莫家。
趁着洛伊人回房的功夫,有弟子来报:他们走后不久,大家便依言各自“睡去”。果然有人潜进来,并且入了他们的房间。弟子们心里有数,都未加阻拦,只是在那人离开后,有人跟了过去。
莫藏花点点头,回房去看洛伊人。
她已经换下衣裳,只是怔怔盯着箱子发愣。
“怎么,有什么事吗?”他走过去看向她,房间里的陈设依旧,只是看上去却莫名有些别扭。
“夫君,有人来过了。”洛伊人轻轻开口。
莫藏花略挑眉:“为夫已经知道了。”
她又指着原先存放锦盒的地方:“他的目标是长歌留给我的东西。”
缓了口气,她一字一顿地说:“那个锦盒,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