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也点头,别说在人间了,就是未开化的野兽里,杀崽的事情都极少。
丁一则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天下既有殴打父母的畜生,难道还许有杀子的父母?依属下看,办案不能以自己的行事准则来判断,这些走上极端的,他们所经历的、所想的跟我们不一样。”
江大成赞道:“小丁这话说得好!”
几人讨论了一会儿,江大成站起来,带着几个人继续干活,苏欢让谷桃挑一个狐妖留下,如果她们真的找不到的话,在适当的时候引导一下。她自己则准备去看看庄冰玉那边的进展。
苏欢问了一圈,结果没人见过庄冰玉。苏欢心道不对,便自己跑回刑部,这才知道,庄冰玉只派人来要过卷宗,之后就没有动静了。苏欢一想也对,庄冰玉自恃清高,傲得不得了,看不上这样的小案子也是正常的。
苏欢觉得庄冰玉很傻,这可是孟荀亲自指定的,她居然敢不来!苏欢乐呵呵的想,有庄冰玉这个傻子给自己做陪衬,自己想不要赢得太轻松都不行啊!
城内外的搜查还在继续,苏欢回了刺虎部等消息。
对于底层的捕快衙役,追缉嫌犯是个很辛苦的活计,尤其是在上面有限期令的时候。
当天晚上,甲一几个根本就没有回王府,甚至没有回家,就近找了户人家借宿,不可谓不辛苦。
第二天,谷桃带来了消息,那江大成果然是个有本事的,在所有人中首先摸查到了吴家婆媳藏身的野树林。
野树林被谷桃派去的小狐妖布了迷阵,除非得到狐妖的许可,否则进入野树林的凡人会在这里迷路,无法走出;而这对婆媳本就又累又怕,能走到这里已然是极限了,即便没有迷阵,她们也没力气走出去。
当七个人出现她们面前,其中两个还一身衙门的皂衣时,这对婆媳立刻的瘫软在地上。
什么都不用问,江大成几人就知道,凶手就是她们了。
嫌犯抓到,第二天周大人便升堂审讯。苏欢有点小激动,这不仅是她办的第一个案子,还是她活了一百六十年,所做的第一件正事,之前她一直都在玩来着。
因为是孟荀指定,且她有官位在身,所以被允许听审。苏欢坐在大堂一侧,真的有种长大成人,可以做一番事业了的感受。
正式开堂之前,苏欢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庄冰玉。
“你怎么来了?”苏欢指着她。
庄冰玉淡然道:“大皇子殿下亲自下达任命,本官岂能不来?”
苏欢跳起来:“你无耻!抓嫌犯的时候你不来,抓到了你来了,你分明是想摘桃子!”
“哦?”面对苏欢的跳脚,庄冰玉依然矜持淡漠,只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梢:“苏大人还去抓嫌犯了?这怎能使得?”
说罢,还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目光里有惋惜可笑,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苏欢懵了,她什么意思?
苏赞也来了,不过他不能进入大堂,而是在门外围观。见状,他呵呵笑道:“庄大人的意思是,苏大人你可是有品阶的官而,怎么能亲自去做抓犯人这种粗活呢?真是掉价!”
甲一就站在苏赞身旁,立刻反驳:“你胡说!这是大皇子殿下亲自……”
苏赞打断她:“大皇子是让你们协助办案,不是让你们协助抓人啊笨蛋!”
苏欢倏地看向庄冰玉,后者面无表情,唯有离得近了才能看清她眼底的波光流动,显然是得意的。
随着衙役们的呼和,周大人升堂了。
吴家婆媳被带了上来,看得出,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她们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被带来上之后,还能给周大人磕头问安。
“吴刘氏、吴张氏,你二人为何杀害吴大壮?”
仵作的报告已经出来,吴老汉是病发而死,非人为所致。
吴张氏立刻磕头:“回大人的话,相公他赌输了钱,要把民妇的闺女卖给李牙婆,那李牙婆是专门把人卖到那脏地儿啊!大丫还那么小,民妇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卖到那种地儿啊!所以所以……”
那吴刘氏立刻接口:“所以她就求我,老婆子一想,这畜生不事生产,除了喝酒就是赌钱,有时候连我和他爹都打呀!这家里要是没了他,我可怜的孙儿还能过好一点,不如就用老婆子的命换了他的命!老婆子就跟邻居借了一包耗子药,洒在了他的下酒菜里……”
吴张氏惊了,哭道:“娘你瞎说什么?那砒霜是我买回来的,药也是我下的,跟娘有什么关系?”
这对婆媳居然抢着认罪,苏欢真是大开了眼界,看得是津津有味。
而接下来几个证人相继上场,有药铺的掌柜、伙计,还有吴家的邻居。他们证实了两人均已药耗子为名在药铺买过或者跟邻居借过砒霜。
而在吴家还搜查出一包砒霜,问题是吴家邻居也是在同一家药铺购买的砒霜,所以药铺的掌柜和伙计都无法分辨出,这包是卖给吴家媳妇的,还是卖给吴家邻居的。
但是,这包砒霜的存在,和婆媳两人的说辞,说明下毒的只有一个人。
那这个人是谁?
若是碰到个昏官,说不定就判个合谋了,反正审定了凶手,就算结了案。可是周大人并不是一个昏官,而且就算他是,也不能这么判。
因为吴家的邻居们,自发来请愿了。
他们诉说的内容无非就是吴大壮平日里多么混蛋,对外欺侮邻里,对内不孝父母,殴打妻儿,总之有多混蛋就有多混蛋。就算是被杀,那也是吴家婆媳真的过不下去了,才被逼如此,希望青天大老爷能够法外施恩,看在吴家一双幼儿的份上,对吴家婆媳从轻发落。
周大人也头疼,周家的男人死绝了,成年人就剩下婆媳两个,这其中必有一个是真凶。他能法外施恩的,也就是不追究另一个的干扰执法之责。
苏欢观察着婆媳两个,她们头发乱糟糟的,脸色都很敲碎,神情都很悲痛。她瞅了半天,终于明白,自己是没当明察秋毫青天大老爷的命了。
干脆的传音:“小鼓捣,谁下的毒?”
“吴张氏。”谷桃答道,她隐着身,在苏欢身后站着。
得了答案,苏欢再次仔细观察吴张氏,却依然无奈的发现,她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周大人又问了几次,连吓带劝,可惜婆媳两个谁都不肯松口,坚决的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
如此,周大人也明白了。
吴刘氏年纪大了,她肯定是想让儿媳保住性命,然后才能照顾好两个孩子。
吴张氏要么是真是凶手,不想让人顶罪,要么就是真孝顺,想救下婆婆的命。
虽然唏嘘,可周大人心里也并不多舒坦,律法权威,被她们当做儿戏了不成?
拍下惊堂木,周大人宣布退堂。刑部的大堂上,不是第一次出现抢着认罪的情况,他们有经验。甚至并不觉得难办,两个老实惯了的妇人,难道还会比那些江洋大盗杀人惯犯更难对付?
回到英王府,甲一几人热烈的讨论,不一会儿讨论就变成争论。她们争执不下,便来问苏欢。
苏欢想都没想:“这还用问?当然是谁下毒判谁啊!”
五人叽叽喳喳:“可是现在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下的毒啊?”
苏欢道:“你们没看到周大人的表情吗,他肯定有办法让她们说实话。”
五人不死心,继续问:“可是我们觉得,不管是谁,还是判婆婆的好,一是为了两个小孩子以后的生计,二嘛,这也是她们两个共同的心愿啊。”
苏欢冷笑:“什么时候刑部大堂要按照犯人的心愿判案了?而且是谁就该是谁,做了事情就该自己承担代价。她下毒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后果吗?”
乙一难以接受这个论调:“可是她们就是为了孩子,才出此下策!如果能有别的办法,谁会选择做杀人犯?”
苏欢摇头:“方法多得是,只是她想不开罢了。而且,谁敢说,她在一次次挨打的时候,一次次被吴大壮抢走辛苦挣来的钱去喝酒赌博的时候,她在心里已经无数次想过杀了他,一劳永逸呢?”
“大人,听您的话,似乎您已经认定是吴张氏杀了丈夫?”
苏欢点点头:“不信你们就等着吧。”
“可是律法不外乎人情,那个周大人看着也不像个心狠的,难道他一点也同情她们还有那两个小孩吗?”
苏欢说道:“我不知道。只是从小,祖母还有太外公就告诉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手握权力的人不能感情用事,你以为你是善心,却纵容了下一次犯罪。”
房间里安静如默,五人看着苏欢,似乎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苏欢嘴里说出来的。
苏欢抬眼,刚才门外偷偷溜走的是苏赞吧?好哇,这才跟庄冰玉几天啊,连刺探敌情这种事都肯做了!
苏欢咬咬牙,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狐狸……啊呸!苏赞,你敢帮着外人对付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