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绛河清浅2018-04-16 02:113,738

  今日过来大长公主府,李莫也是好费了一番思量。

  原本在聊叙阁,福王得了李莫恳托,向官家提及秦王纳妃之事,官家听得也高兴,倒是干脆利落地满口应下赐婚。

  然而,但等听得说,李莫瞧中的乃大长公主府杨四娘,官家脸上神色,立马就变了。

  再后来,官家犹豫半天,到底还是推托了,只道杨四娘早被圣人看中,此事还要先同圣人商议。

  也是巧得很,那会子有人来报,圣人居然进了后苑,福王一向果断,趁机提议,请官家紧着跟圣人说一声,也好将这亲事速速定下。

  少不得福王又对官家旁敲侧机,先是好一阵吹捧,随后使出激将之法,只道官家乃国之君主,从来一言九鼎,自然是拿主意之人,更提及李莫这些年受的委屈。

  福王如此这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总算叫官家不情不愿地,移驾去水榭见圣人。

  却未想到,等来至圣人面前,官家本就所剩无几的雄风,立时消逝得无影无踪,甚而福王已然张了口,也被官家生生给挡了回去。

  自然,也是冯中官这老狐狸擅体圣意,从旁打了马虎眼。

  李莫心亏之余,不免更鄙视自己那位亲生的爹爹,不说身为国君,便是身为男人,如此优柔寡断,可不是活该要被女人拿住一辈子。

  方才出到宫外,李莫便下了决心,赐婚之事先搁一旁,他得同杨攸宁知会一声,总不能只教自己成日为了她辗转反侧,也得让这丫头长点心,明白有人惦记她许久,且下了非卿不娶的决心。

  那俩石头鱼缸的鱼,原本是手下人孝敬李莫的,这会子李莫借来,用作了进大长公主的敲门砖。

  不过,进来是进来了,李莫却在杨攸宁跟前,碰了一鼻子灰。

  这边杨攸宁早跑得没了影,独留下李莫在原地生着闷气,却不想后院突然传来大呼小叫,李莫立马觉出不对,飞身便奔了过去。

  等到在大长公主府又折腾一番,李莫悻悻地回到福王府时,天色已然暗下。

  李莫向来敬重养母,自是先去正院瞧过福王妃,少不得听她安慰了几句。

  按福王妃的说法,今日宫中有喜,官家一时兴奋,才未来得及给他赐婚,福王妃只劝李莫稍安勿燥,权当好事多磨,反正有福王帮他拿这主意。

  李莫连连称是,心下却想着,便是赐婚不成,想法儿也得教那傻丫头归了自个儿,就算绑,也得将人绑来做娘子,待得娶到手,先得好好教训了她。

  谁教今日杨攸宁胆儿够肥,不但拒婚,还当着众人之面,一点不给情面地对他下逐客令。

  这话得说回到一个时辰前,岳五郎在大长公主府后院跑得有点疯,许是这疯劲传到了小棕马身上,那马越跑越快,到底把岳五郎吓坏,最后小棕马抬起前蹄,岳五郎顿慌,双手一松便脱了缰,人直接栽下马来。

  待得李莫觉出动静不对赶过去,岳五郎已经躺在地上鬼哭狼嚎,还扯着嗓子哇哇大叫:“折了,这回胳膊折了!”

  旁边人皆是大惊,赵管家本想将岳五郎背起,送进东院,再去赶着寻大夫,却被李莫一把拦住。

  李莫在军中浸淫多年,自然见识不少,不但瞧过人从马上跌落,连他自己也摔过不止一回,多少还是知道如何处置。

  方才李莫跑过来,直接捏了岳五郎全身骨头,知道伤是伤了,倒也没多大不妥。

  岳五郎不知所以,这会子疼得厉害,便也嚎得厉害。

  李莫皱了皱眉头,喝了岳五郎一声:“不许哭,哪来什么折了,不过右臂脱臼,小王替你接上便是。”

  听得李莫这么一说,赵管家先自放了心。

  要知道,自打李莫当日在大长公主府前救了他们一府老少,赵管家对李莫印象就变得极好,到后头,竟是生出好几分佩服,既然李莫的意思,岳五郎伤得不打紧,赵管家二话不说就信了。

  赵管家想了想,大夫终是要请的,另一头,他也得赶紧跟杨攸宁报信去,于是将岳五郎交给渡儿看了,自己带上一名小厮,匆忙而去。

  这边李莫干脆席地坐到岳五郎旁边,教训道:“儿郎受点伤有何可怕,不得再叫,小王给你接上,一会又得活蹦乱跳。”

  “真的不打紧?”岳五郎满脸是泪,这会子还在龇牙咧嘴,听了李莫的话,不免眼巴巴地瞧着他。

  李莫哼笑一声,直接伸手,把还栽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岳五郎提溜着坐起,摸了摸他那条瞧着多少有点古怪的右臂,道:“成了,日后若想做孬种,你且继续大喊大叫,假如打算做人顶天立地的好汉,待会就给小王忍着。”

  “那个……成!”岳五郎伸出左手胡乱抹了泪,到底点了头,不过口中还在抽着凉气,看得出来,打小他就没这么疼过。

  李莫一笑,拉起了岳五郎的胳膊,一边捏来捏去,一边口中还在道:“这等小伤,军营里谁会放在眼里,当年契丹人进犯辽东,小王在战场上亲眼瞧见,一位将军后背被人劈了一刀,深可见骨,你知道后来怎么着?”

  岳五郎果然被李莫这话吸引住:“王爷,怎么着呀?”

  “人已然成了血人,却还在奋勇杀敌,到后头更是砍下对面头领的首级,这才肯摔到马下。”李莫说到此处,突然两手一合力,竟是将那脱臼之处给接上了。

  “妈呀!”岳五郎大叫一声,又倒在了地上。

  “五郎!”远处传来杨攸宁惊慌失措的叫声。

  李莫转过头瞧了瞧,果然见杨攸宁又从院外跑了回来。

  从地上一跃而起,李莫还好笑地拿脚踢了踢岳五郎:“起来吧,已是无事,不许在小娘子跟前装怂。”

  “闪开!”杨攸宁猛不丁大喝一声,李莫一惊,再一瞧,原本杨攸宁正死死瞪着自个儿,显然,那“闪开”二字,竟是冲着他叫的。

  李莫还真听话地闪开了些,看着杨攸宁几乎跌跌撞撞地蹲到已坐起来的岳五郎跟前,神色紧张,颤着声在问:“五郎,可是伤到哪儿?”

  岳五郎先时还在咬牙,后头收到李莫递来的眼色,大着胆儿动了动右臂,大概觉出不疼了,双眼登时一亮,倒是乐了起来:“无事了!”

  说着,岳五郎便从地上爬起,来至李莫跟前:“王爷,我未曾经历过这个,才会慌乱了些,下回若再摔马,便也不怕了,五郎不是那等怂人。”

  李莫拍拍岳五郎的肩,随后越过他,注视着已站起身的杨攸宁,同她耐心解释:“五郎不打紧,就是脱臼而已,如今已然好了。”

  杨攸宁却瞧也不瞧李莫,只拧住岳五郎左臂,气道:“随我回去,你如今紧着淘气吧,回头教婆婆知道,四姐与你一块受罚便是。”

  “成了,大不了今日不骑。”虽是虚惊一场,想来岳五郎到底对那小棕马生了惧意,倒是肯乖乖地跟着杨攸宁走了。

  没走几步,赵管家同袁嬷嬷一块从外头进来,袁嬷嬷自是又拦住岳五郎,上上下下瞧了个仔细。

  倒是杨攸宁在旁边像是思量了半天,又转了回去,对背着手跟着的李莫道:“今日多番劳烦王爷,奴家与五郎皆过意不去,不如请王爷回府歇息。”

  李莫眉心一挑,立马明显了杨攸宁的意思,这是……在赶他呢!

  顿了一时,杨攸宁又补充一句:“知道王爷平素公务在身,这些时日已然打扰太多,日后自当让五郎前到贵府致谢,也好聆听教训。”

  李莫倒是心中冷笑,杨攸宁这番言词还真不客气,分明直截了当地警告他,再勿来大长公主府了。

  拿眼打量杨攸宁一时,李莫回得绝无半分退让之意:“说来大长公主乃是福王姑母,更是吾等祖辈,小王自当时时登门,以尽孝敬之意,另外我与五郎脾气相投,也该多加往来,不过今日毕竟五郎受了些伤,倒真该歇一时,小王便不打扰了。”

  说着,也不看杨攸宁皱紧的眉头,返身出了大长公主府。

  说来李莫心里到底有些不悦了,未料到杨攸宁竟是冥顽不灵,瞧着意思,人家非但不领他情意,还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不可了!

  从福王妃的正院出来,李莫一折身,打算去前头福王的书房,还未进院子,正碰上一帮人从里头出来,有两名福王的亲信谋臣陪在旁边,显是正在送客。

  李莫站得远了些,并未引人注意,便也没打算上前招呼,但瞧着那些来客中,有他认得的,也有不认得,虽皆着便装,不过看得出来,都是朝中官员。

  等人走光了,李莫踏进福王书房,躬身作揖唱喏之后,站到了一旁。

  “去大长公主府了?”书案之后,福王手上持着一封邸报,却看向了李莫。

  李莫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福王端详李莫好一会,到底笑了出来:“谁不是打你这岁数过来的,一心儿女情长,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待娶了妻后,心思还得放回正事上。”

  “爹爹,孩子成亲之后,打算携妻去辽东,”李莫向来与福王极亲近,倒也不隐瞒自个儿想法:“荥阳城一向不清静,且您与大长公主到底有政见之分,阿敷……太重情义,孩儿不愿让她左右为难。”

  “是杨四娘的主意?”福王打量着李莫问。

  李莫又是苦笑,当日他跟福王夫妇提及,此生只愿娶杨攸宁时,福王便生出误会,以为李莫与杨攸宁早已两情相悦,虽不满杨攸宁随着大长公主,与圣人同赵王走得近,甚而外界盛传,杨攸宁乃是赵王妃不二人选,不过瞧着李莫难得求一回的份上,还是应下了这事。

  其实福王到这会子也不知,如今从头到尾,全是李莫一厢情愿。

  “爹爹以为,孩儿能让女人拿住?”李莫却是反问。

  “如此……”福王捋了捋须,思量半天,却道:“你欲离开,怕是还得官家恩准,他急召你回来,心中自有所想。”

  父子二人一时皆无言,这荥阳城到底何等景况,他们虽驻军辽东多年,知道的却不比那些身在荥阳城的人少。

  当年在辽东之时,福王每每读到那头来的信报,心中便要窝火。

  官家明明坐在大庆殿之上,朝中大权却旁落在他人手中,且还是个女人手中,长此以往,说不得真要瞧着女主当道了,身为李氏子孙,谁能忍祖宗拿命拼来的基业、煌煌李家王朝,到后头竟要改姓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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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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