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绛河清浅2018-04-16 02:113,588

  “圣人恕罪,想来是臣素来口拙,竟传错了话,教圣人生出误会,官家乃是一心体念圣人康健。”冯中官自是陪着笑。

  圣人似被逗乐,拿着杨攸宁的菱扇指了指冯中官:“瞧在今儿听到一个笑话份上,我也不难为人了,回去给官家带个话,说我已然无碍,官家好意,我心领便是。”

  冯中官呵呵一笑,又道:“可是巧了,福王受召入宫,这会子正在聊叙阁陪着官家清谈,方才官家听得来报,说是圣人也来了后苑,少不得便遣奴过来,官人的意思,都是自家亲眷,也无需避讳,若是圣人有兴致,凤驾请移聊叙阁,去听福王聊一聊辽东风土。”

  “算了,我可没这兴致,”圣人直接摇了头:“成日忙于政事,今日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想同孩子们一块说说笑笑,你便代我跟官家告个饶吧!”

  “这……”冯中官稍有迟疑,到底没敢再勉强:“奴便告退。”

  但见冯中官被打发,李延冲着他离开的背影直乐,回过头,上前谄媚道:“娘娘好口才,三言两语便将人赶了,您这话中藏着机锋,够那头好好琢磨半天的。”

  “何来什么机锋,不过实话实话罢了,”圣人哼笑一声:“说起通透,你可是比不上四娘,若不会猜人心思,就别故作聪明,白白惹出笑话。”

  李延被怼得无话可说,瞧着周围人皆在偷笑,面上顿时过不去,突然之间推了杨攸宁一把,嚷道:“陪小王到后苑走一走,谁耐烦在这儿吹冷风。”随后也不跟圣人招呼,便要往外走去。

  杨攸宁无奈,回头瞧了瞧眉眼已然笑开的圣人,见她挥了挥手,只好跟李延往水榭外头走,候在旁边的渡儿自是赶紧跟上。

  等他们来至水榭外的小径上,杨攸宁挣开了李延的手,埋怨道:“方才圣人教训得到底无错,王爷听着便是,何必着了恼?”

  “你可是得了圣人撑腰,敢跟我对着干了?”李延叉腰瞪着杨攸宁道。

  “奴家不敢!”杨攸宁哭笑不得地瞧着李延,着实这人架子虽摆得大,气势却怎么也提不上来,根本吓唬不着人。

  打量杨攸宁好一时,李延似乎发了脾气,甩开杨攸宁,竟快步往前走了。

  “等等我呀!”杨攸宁终是喷笑出来,提起裙裾,赶紧追上去。

  这会子李延已然转到了月湖中央的石拱桥下,突然之间起了顽皮之心,明知杨攸宁跟过来了,却撒腿往桥上跑,居然还不忘回头调戏一句:“小娘子,来追啊,追上了,小王便娶你回家做王妃。”

  站在桥下,杨攸宁干脆停了脚步,气道:“谁稀罕你!”说着,便转过身准备回水榭,不想再管李延了。

  渡儿亦步亦趋地跟着,面上不由忍了笑。

  未走几步,有陌生宫人迎上前来,对杨攸宁福身唱喏,随后道:“伍太妃命奴家来问四娘可得空,太妃想与您说说话,就在前头溢香亭。”

  杨攸宁稍觉诧异,自已凡来这宫中,只是去宝慈殿多一些,并不与宫中其他嫔妃打交道。

  说来这位伍太妃乃是福王生母,大长公主自小便耳提面命,指了宫中哪些人不可接近,伍太妃便是其中一位,所以杨攸宁与伍太妃虽有数面之缘,到底不太熟悉。

  不过,终究人家是长辈,杨攸宁想想,若是托辞拒了反是不好,少不得左右瞧瞧,想同李延打声招呼。

  未料李延不知怎得来了兴致,就坐在那拱桥上头,叫人取来鱼竿钓起了鱼。

  难得李延有静下来之时,杨攸宁倒不想打搅他了,盘算着自己速速去见过伍太妃,没一时或能赶得回来,正好跟李延一块回水榭。

  杨攸宁带着渡儿来到溢香亭中,果然见伍太妃斜靠在亭椅之上,正一脸闲适地瞧着自个儿,旁边不出意外,是福王妃在作陪。

  伍太妃六十开外年纪,头发已然花白,许是养尊处优多年,面色安祥慈和,在杨攸宁印象中,这一位见着谁都笑眯眯的,倒是颇有几分福相。

  等杨攸宁上前见过礼,伍太妃招了招手,笑道:“听说四娘跟赵王是来见圣人的,方才在亭子上瞧见二位在下面有说有笑,说不得今日圣人心情不错吧?”

  杨攸宁不由一乐,伍太妃还真是直肠子,知道圣人不是个容易开心的。

  只是福王妃却是没多少笑意,这会子一个劲地端详着杨攸宁,如此瞧得久了些,杨攸宁不免觉得面上有些发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大长公主如今可还在梧山寺静养?不知病体如何?”伍太妃开口问了一句。

  “已然好些了,多谢太妃垂问。”杨攸宁回道,趁机将头垂得低了点,避开近处福王妃颇有些灼灼的目光。

  伍太妃又关心地问:“如此,府中便只留你领着幼弟了?”

  杨攸宁只得笑了笑,大长公主府人丁不兴,可不是尽人皆知的事吗。

  “四娘小小年纪,便掌了偌大府邸,到底不容易,老身这会子倒有个法子,”伍太妃顿了顿,看一眼福王妃:“老身这媳妇有一位娘家侄儿,虽是年轻,医术却极了得,前几日又是用药,又是行针,竟是将官家积年的手麻之症给治好了,便是老身近日添的头晕毛病,子良不过三副药,便教人痊愈,如今他已然官家被钦点入了太医署,不如……让咱们这位陈太医,帮大长公主瞧瞧去?”

  听到伍太妃这一番话,杨攸宁立时眼睛一亮,如今大长公主的病虽有渐好之相,终是缠绵病榻日久,也不知何时才得痊愈,但有一丝希望,如何不叫人心动。

  只是……杨攸宁思忖片刻,终究还是犹豫了。

  福王妃的侄儿,自然是另一头的,恐怕大长公主未必肯叫人家替自己瞧病,杨攸宁最明白自个儿婆婆的脾气,本就是极要强的,且一直瞒着病情,若是被对头知道她如今的状况,恐怕要生了气。

  “多谢太妃记挂,”杨攸宁权衡了好一时,笑着回道:“婆婆如今皆由医首张大人照应着,若贸然换了别的太医,可不伤了人家面子。”

  伍太妃瞧了杨攸宁一会,叹了声道:“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成了,不过老身随口提一提,四娘不用放在心上,但得日后有需要,去到福王府知会一声便是,毕竟大长公主乃福王亲姑母,也全当是他们夫妻一片孝心。”

  见伍太妃没有坚持,杨攸宁倒是心下松了口气。

  “老身还记得,四娘幼时,来宫中住过一段时日?”伍太妃今日倒是颇为健谈,这话题也转得极快。

  杨攸宁乖乖地回道:“回太妃,奴家当年曾为赵王做过几天伴读。”

  “老身似乎还有印象,那会子王爷们还小,都在一处养着,个个古灵精怪,成日无事,便来这后苑玩耍,不过倒是瞧见四娘与秦王颇为投机,有段时日,两个人竟是粘在一处的。”伍太妃说到这儿,竟是大笑了起来。

  伍太妃所说倒确有其事,着实是那会子李延整日玩得鸡飞狗跳,没心思搭理在他眼中的小哭包杨攸宁,杨攸宁在这宫里不免落了单,不知何时,便与李莫玩在了一处,其实多是李莫带着她。

  杨攸宁不免也想起从前,倒觉得还挺有趣。

  正说着话,有人寻到亭边,禀报说圣人唤杨四娘回去,杨攸宁又说几句,便忙着告了退。

  待得杨攸宁转身出了亭子,福王妃从椅上站起,一直瞧着她的背影。

  “母妃觉得她可行?”福王妃转过身,很是踌躇地问伍太妃。

  “行与不行,端看莫儿自个儿的心意,”伍太妃悠闲自在地摇了摇手上松鹤延年团扇,劝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姻缘之事,便是大人们也没法子管,你且放下吧!”

  “虽说视如已出,可莫儿终究不是我生的,说轻了吧,怕他走错路;可若重了,又担心同孩子心生嫌隙,着实叫人好生为难。”福王妃不由唉声叹气。

  “四娘这孩子我瞧着稳重老实,也是个能替人着想的,莫儿眼光自是不错,日后说不得能恩爱和睦呢。”伍太妃笑道。

  “便将人品相貌搁到一边,那头不是说,圣人同大长公主都议好了亲,咱们突然叉上一杠子,可不是成心给人添堵,如今咱们王爷又莫名被人结了党,回来还不知圣人怎么想咱们。”

  “此事但要官家点头,谁人都无话可说,且她们便是私下议过亲,终究未过明路,”伍太妃笑盈盈的脸上,这时已然板了起来:“再说这大周天下乃是姓李的,何时轮到张氏做了主,官家也是时候拿出一国之君的威仪了。”

  福王妃连叹好几声:“还是不妥啊,便是官家赐过婚,只怕杨四娘心下还惦着那头,日后可不让莫儿作难。”

  “老话说过,嫁得鸡,逐鸡飞;嫁得狗,逐狗走,四娘面上软和,我瞧着却是个有成算的,到时候自会明白该怎么办,”伍太妃瞅着福王妃,又劝道:“不是说官家已然首肯了吗,你这牢骚在老身这儿发一发便是,可别教孩子听见了,难得莫儿肯求大人这一回,别寒了他的心。”

  “谁会想到,荥阳城中这么多小娘子,他居然只瞧上那一位,”福王妃不住地摇头:“这么好的孩子,官家当年说丢就丢,妾还记得,莫儿初来到福王府,那时候他妈妈刚殁,这孩子整日不说话,叫吃便吃,叫喝便喝,端是乖巧,却跟没了魂似的。”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怎得还提这事?”伍太妃走到福王妃旁边,拍拍她的肩膀:“如今瞧着孩子活泛着呢,又孝顺懂事,你们小俩口,还真是拾到了宝。”

  “母妃,妾还是担心,如今不过是莫儿一厢情愿,您方才没瞧见吗,那丫头跟赵王在一处,竟是眉开眼笑,人家毕竟青梅竹马,回头真是给拆了,反过来恨起莫儿,或是做出什么事来,可不害了孩子?”福王妃依旧担心。

  伍太妃眼睛不免闪了闪,果然也有些迟疑了,到后头犹豫地道:“不如……再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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