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莫名信任
绛河清浅2018-04-16 02:123,801

  虽说杨如晦乃官家宠臣,杨攸宁亦听说过,此人对福王府极尽阿谀之能事,不过杨攸宁信得过李莫,这一位人品正直,绝不是那等偏袒私己,眼瞧着恶吏戕害百姓,却视而不见之人,说不得舒家冤情,竟是有昭雪之日了。

  想到此处,杨攸宁不免有些心潮起伏。

  里头此时似乎说完,有脚步声从正厅里传了出来,杨攸宁下意识往旁边闪了闪,开始低头思忖,要否同李莫讲一讲舒先生的无辜。

  “阿敷?”李莫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杨攸宁跟前。

  杨攸宁一抬头,目光正对上李莫裸在外头的左臂,不由小脸一热,赶紧避了过去。

  显是李莫立马明白出杨攸宁为何羞怯,飞快地将那沾了血的衣裳穿上,这才咳了一声,问道:“何时过来的?”

  “有一会了,”杨攸宁低声回道,犹豫一下,问道:“王爷这伤……如何?”

  “不过是皮肉之伤,这会已然好多,”说到这儿,李莫注视着杨攸宁,柔声问道:“方才怎不进去?”

  杨攸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下不能不忐忑。

  原以为千秋节那日,自己情急之下,在宫中对李莫说那一番言辞,早将人惹恼,未想人家非但不计前嫌,方才更是倾力相救,着实叫杨攸宁心中过意不去。

  李莫笑了笑,随后又问:“阿敷今日可是吓着了?”

  未等杨攸宁回答,倒是一直跟在李莫身后的宋临安插了一句:“王爷,不如下官先与曲先生去柴房瞧瞧。”

  想是宋临安不耐烦等着李莫同杨攸宁把话说完,干脆带曲先生自个儿走了。

  “小王随后便到!”李莫一扬手回道,视线还一直落在杨攸宁脸上。

  倒是杨攸宁有些慌,宋临安同曲先生一离开,院中又无别人,只她与李莫二人站在正厅外,又是三更半夜,到底觉着不太自在。

  这边杨攸宁神色颇为扭捏,李莫瞧了一会,倒是开心地笑起来,两人便这么对面而立,一时之间,居然谁都没说话。

  直到……

  李莫咳了一声,问道:“方才阿敷伤到了哪处?”

  杨攸宁抿了抿唇,猜测是大夫方才跟李莫提到了为自己治伤的事,下意识摸摸自个儿后颈:“划破一条口子,如今上过药,已然无碍。”

  “到底是小王来得晚了些,”李莫转身瞧瞧杨攸后颈的伤,叹了一声,随即道:“此事……阿敷且放宽心,小王定当追查到底。”

  “王爷可是来查舒先生一案的?”杨攸宁忍不住直接问道。

  李莫点头:“前日张宰执与宋御史一块求见官家,指摘杨如晦为了一副画作,竟要诬人谋逆,其行可恶,其心着实可诛,小王自请旨意,要来查实此事。”

  杨攸宁眼光闪了闪,立时哭了出来:“那杨如晦为人太过狠毒,抢了舒先生的《寿山觅仙踪》不说,如今还想要他的收藏,镇日叫嚣要来抄家,这等为官之人,可不要逼得人走投无路!”

  “你这几日都在此地?”李莫不由问道。

  杨攸宁点头,抽噎着道:“如今舒先生同舒家哥哥被投进狱中,舒家嫂嫂生产不久,身子不好,孩子又小,我师父前些时日气不过,去同杨如晦理论,还被官衙的人打伤,以至伤病交加,连家中奴仆也因怕受牵累,四散奔逃,若我不在这儿守着,且等着家破人亡吗?”

  “也是难为了你。”李莫定定地瞧着转眼成了泪人的杨攸宁,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今次……”杨攸宁想了片刻,冲着李莫福了福身:“但请王爷禀公查实,舒先生说来不过一介书生,品行正直,与世无争,只沉迷于金石之好,哪有什么谋逆之心,反是那杨如晦无耻贪婪,河中府在他治下,百姓怨声载道,如此下去,还真要逼人造反了不成!”

  “阿敷,不可乱说!”李莫忙拦道,自是怕她言多必失。

  杨攸宁终是闭了嘴,方才她到底激动了些,只为焦灼多日,瞧不到任何盼头,此时见着李莫,竟觉得救星来了,不由自主地便想要直抒胸臆。

  李莫又打量杨攸宁好一时,小心嘱咐道:“那什么造反之类的话,再不可同人说起,免得给自己惹下麻烦。”

  “嗯。”杨攸宁乖乖地应下,若是别人,她或会说话小心谨慎,只在李莫跟前,杨攸宁莫名地放松了心情,想是知道,这一位总归会护着自个儿的。

  “天色也晚了,先回屋歇息吧!”李莫抬头,望了望天上月色。

  “王爷待会可是要去审那两个盗匪?”杨攸宁不免问道。

  李莫点头:“小王怀疑,这两人竟是与杨如晦多少有些关系,否则今晚出现的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合。”

  “王爷,”杨攸宁此时倒是想起一事:“方才在墨香居,两个贼人闯进之时,曾提及是受一个孙大官人之命,前来盗抢。”

  “孙大官人?”李莫有些吃惊,随即沉思了起来。

  倒是这时,有人从院外进来,直接来到李莫近前。

  “王爷,河中府衙门来了人,领头的自称姓马,乃知府的师爷。”那人禀报道。

  “哦?”李莫眉头一挑,随即问道:“他们可说,所为何来?”

  “说是听得顺水街着了火,受知府之命,前来安抚。”

  李莫思索了一下,哼笑道:“这火着起来也有个把时辰了,杨如晦才派人过来,这是打算收尸还是捡漏?江成,将人打发了便是。”

  此时杨攸宁也生了怒气,心觉府衙来了人,绝非好意。

  那江成又道:“王爷,那什么马师爷后头道,听得失火之时,舒宅进了盗匪,已然被大家伙抓住,马师爷让咱们交出那二人,只道回了衙门,依法严惩。”

  “杨如晦这消息倒是灵通,想必还真是为捡漏而来,”听到此处,李莫面露嘲讽之意,随即道:“如此,小王还真当去瞧瞧热闹,对了,江成,这姓马的可知是小王带人到了河中府?”

  “瞧着一无所知,属下等也未亮明身份。”江成回道。

  李莫唇角弯起:“那便有意思了,回头知会曲先生他们,暂不要对外声张咱们过来之事。”

  “属下遵命!”江成一脸的肃然。

  说着话,李莫便往院外走,杨攸宁愣了一愣,提起裙裾,抬步便打算跟在后头。

  未想前头的李莫突然停步,一转身,瞧着杨攸宁道:“既然小王来了,舒家之事,自会有个交代,你且放心等着便是,快去歇息罢。”

  说着话,李莫视线竟与杨攸宁对个正着,两人不由自主地,都有些躲闪。

  虽稍觉尴尬,不过杨攸宁到底放了心,只觉得有李莫在的地方,诸事便会妥贴。

  终是没有跟上人家,杨攸宁留在院中,注视李莫带着手下江成,一块推门走了出去。

  今日闹腾这么久,杨攸宁哪有半点睡意,想了想后,还是往前踏了两步,站到了院门之后,准备听听外头动静。

  未过多久,外面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好大胆子,既是遇着盗匪,便该紧着报官,这会子人已然抓住,何来扣着不放,莫非想要动私刑不成,可是未将王法放在眼里?!”

  杨攸宁不由靠门又近了些。

  “阁下便是马师爷?”李莫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

  “正是本官,你是哪处来的?”被点了名的马师爷颇带几分高傲气地反问。

  “在下姓李,家中行四,乃舒家亲戚,这回听得伯父出事,家中没了管事之人,奉长辈之命,从乡里赶过来周应。”李莫回道。

  杨攸宁未料到李莫竟这般掰扯,躲在门后,差些笑了出来。

  听到是舒家来人,马师爷哼了哼:“想是你们这会子都后悔了吧,若是当初肯听知府大人忠告,老老实实做个百姓,谁耐烦治你们。”

  “这后悔……倒是真有一些,”李莫笑道:“我伯父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更没什么胆量跟朝廷为敌,还得请马师爷代禀杨大人明鉴。”

  马师爷“嗯”了一声:“瞧得出来,你或是个明白事理的。”

  李莫立时又道:“伯父一案,还请马师爷指点迷津。”

  “向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指点你倒是无妨,却不知你们自个儿有没有成算?”

  “何为成算?”李莫问得着实诚恳。

  “这得由你们到杨大人跟前亲自说去,老夫提示不得,”马师爷这时又提高了嗓门:“对了,瞧着你像个作主的,就紧着将那两个盗匪交出来。”

  “定当从命。”李莫竟是满口答应下来。

  杨攸宁听得一惊,便是外头,也传来阵阵抽气之声。

  “果然是个懂理儿的,那还不快将人带来。”马师爷得意地笑道。

  “不急。马师爷今晚亦是辛苦,不如先进敝宅一坐?”李莫很是客气:“顺道,许多事,也得请马师爷点拨。”

  听得李莫此说,杨攸宁反倒松了口气,觉出这是他想引马师爷进来,或是别有深意。

  “何意?”马师爷立时冷了声,想来竟是起了提防。

  李莫倒笑起来:“马师爷还真当我等是反贼不成?朗朗乾坤之下,又是河中府地界,到底无人敢同杨大人做对,不过是在下颇有些迷惑之处,欲请马师爷教训。”

  马师爷似乎沉吟一时,到底没胆子答应。

  “其实……说来在下与河中府孙大官人也算是知交,只今日才到,未来得及拜访,不日马师爷同孙大官人打听便知,在下乃是厚道本分之人,从无害人之意。”李莫呵呵着道。

  “你竟认得孙大官人?”马师爷颇为诧异:“老夫还真没听说过。”

  “上回过来河中府探亲,经知交故友牵线,得与孙大官人有一面之缘,之后相谈甚欢,只可惜当日来去匆匆,未赶得上去拜见杨大人,否则,也不至有今日这场误会。”

  马师爷倒是点头:“既是这么着,事儿便好办了,回头你找找孙大官人,同他好言相求,杨大人到底与孙大官人是表兄弟,舒彻之案,或能得些转圜。”

  此时杨攸宁在院中已是气得银牙直咬,果然稍一套话,便能瞧出端倪,杨如晦的表兄弟派了贼人,要来抢舒宅的东西,原来这杨如晦为官一任,顺便把贼也一块当了。

  “不如,马师爷进去喝一杯茶?”李莫又邀道。

  “今日便算了,把两个贼人提出来,老夫这就得回去了。”马师爷似乎打了个呵欠,随后道。

  李莫一笑:“马师爷今日受累,瞧着天也快亮了,说不得那二贼已然睡下,您且放心,明白一早,在下亲自将人送到府衙,正好去拜会杨大人。”

继续阅读:第七十章 终识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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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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