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攸宁在旁边,如何忍见卢娘子被人轻薄,自是上前要救,渡儿亦急得跟人推搡开来,,而卢娘子此时花容失色,已被吓得大哭。
倒是边上有人上前,将那个想抢人的衙差扯开,劝道:“莫要如此,既是张府中人,一并带进去点算便是,这回各位乃奉旨行差,莫给自己惹来麻烦。”
“切,人都出来了,还有送进去之理,我可不忍心小娘子白白坐牢,回头若被发卖到勾栏院做小姐,还不如跟了爷爷!”
那抢人的蛮横得很。
“你们大胆,当街强抢民女,何为衙差,与盗匪无异!”
杨攸宁终是怒极,高声喝骂道。
便是她这一句,到底也被人瞧出了女儿身来。
这一下,四处响起怪笑,杨攸宁三人直接被团团围在了当中。
“做什么呢?”有捕头模样的人,远远地走了过来,大概瞧见这儿动静不对。
“回大人,从张府里偷逃出来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有人又瞧瞧渡儿,回道:“不,当是三个,小的们正审着。”
“我们不是张府的。”渡儿立时回应,顺势挡在杨攸宁同卢娘子身前。
说话间,那捕头走到近前,举着火把照照三个人的脸,对身后衙差吩咐道:“啰嗦什么,还不将人带过去,这一回是秦王领旨办差,自来便听说,这位王爷治下极严,若是教人知道,你们一个个不做正事,反在这儿打起鬼主意,且等扒你们的皮!”
听到捕头的话,那些原本跃跃欲试地想来占人便宜的衙差,到底退到一边。
杨攸宁一惊,竟原本是李莫带人来抄的家。
“捕头,这三个如何处置?”有人请问道。
不待捕头回话,张府大门处,这会儿突然闹哄起来。
众人目光皆被吸引过去,但见这时,一群人叫嚣着往外走,似乎中间还围着什么人。
“罪官张琢已被擒获!”有人兴奋地高喊一声。
一时前后左右,所有衙差或兵士,皆举起手中兵器,大喊:“杀、杀……”
杨攸宁心里“咯登”一下,下意识想要瞧清楚被围之人,却无奈四周里三层,外三层,根本看不见那边情形。
“听得说这张琢可是比当年柳成更贪,府下面好大地库,里头堆满银子!”一个衙差嘀咕道。
立时有人摩拳擦掌:“可不是今日轮着咱们发财了!”
“做梦去吧,这等肥差轮得着咱们,里头秦王早带人进去,只怕这会儿早已搜刮干净。”
“真不知那地库,该是何等壮观!”有人感叹。
一个衙差却大笑:“你等听风是雨,这地库传得倒是神,可谁都没见过,我却不信!”
没一会,据说抓到张琢的一群人便从眼前过去了。
便在这时,从张府大门,传来一片嚎哭之声,这时杨攸宁看清了,竟是不少被绳索捆着的人,一个串着一个,被拉扯出来。
似乎有人不愿意就范,拼命挣扎,少不得引来拳打脚踢:“别当自己还是宰执府的贵人,你等如今不过阶下囚,将人惹急,当心棍棒侍候,到时丢了小命,可是你们自找的!”
“郎君,郎君!”最头里一个妇人,猛地撕心裂肺地高喊起来。
“爹爹!”
“大人!”
之后,竟是大人、孩子们凄惨大叫,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此时杨攸宁只觉得心口被什么堵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只为方才她已然听出了,那呼喊“郎君”的,正是张夫人。
张夫人半生顺遂,可谓享尽人间富贵,难得性情豁达,平素爱说爱笑,对杨攸宁极是喜爱,甚至说好,过不得几日,要来大长公主府替李延下聘,谁成想,转眼之间,张府竟会灾祸临头。
想到此处,杨攸宁双眸已然模糊。
“将这三人也带过去,一并下入大牢!”捕头吩咐道。
“我们不是张府的,你们为何胡乱抓人?!”卢娘子瞧见有人要过来抓她们,惊恐地大哭大叫。
杨攸宁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一把将卢娘子抱住,对旁边人道:“你们无凭无据,为何偏认定我等是从张府出来,可不是欲加之罪。”
那捕头皱皱眉:“此等时候,你们三个小娘子跑到张府外,绝非无缘无故,这会还敢狡辩,果真不简单,不必废话,到大人们跟前,自然由你们辩解之时。”
立时有人上前,便要将杨攸宁几个拉扯着往张府那群人处走。
倒是杨攸宁挣扎之间,问道:“秦王何在?我要与王爷一见!”
此时杨攸宁已无别的办法,只余一个念头,刚才这伙人似乎提及,是李莫带人来抄家,或者只有寻到李莫,才得一线机会。
未想此话一出,立时引来嘲笑:“你到底何人,好大脸面,竟口口声声要见秦王!”
到底头一回遇到这种阵仗,杨攸宁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害怕,且这会儿,拖拽之人,已然打掉杨攸宁的小帽,以致她秀发间竟披散下来。
只杨攸宁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推开扯住自己这人,大声道:“我是何人,秦王见过便知!”
“小娘子倒有几分美色,居然还是个烈性的,不过已然落到这般田地,到底学乖着些,回头发卖之时,爷爷便买你回去做妾,日后若会侍候,得空便带你到秦王府外等着,自是让你得瞧一眼秦王。”一个猥琐的声音道。
未想渡儿突然火起,直接冲向那说话轻薄之人,竟是甩手给那人一巴掌:“放肆,我家四娘,可是你等能羞辱的!”
众人皆愣住,那被打的头一个回过神,一抬脚踢向渡儿,口中大骂:“敢打爷爷,瞎了你狗眼!”
杨攸宁一惊,见那人不肯罢休,竟伸脚又往已然摔到地上的渡儿背后踹了两脚,一时不知哪来的胆气,上去直接扑到渡儿身上,结果,立时,肩上被人狠踩了几脚。
原本还在旁边哭泣的卢娘子,此时已然醒过神来,干脆又趴上去要护住杨攸宁,少不得三人皆中了招。
倒是那捕头喝骂起来:“还不都退下,秦王有明令,此次查抄张府,对上下人等皆不许打骂羞辱,只将人绑了便是,你等再要动手,若出人命,回头跟上头不好交代。”
此言一出,那帮发了疯的衙差才算停手,只这时,杨攸宁几个脸上身上,皆是受了伤。
到后头,三人还是被绑在一块,几个衙差推推搡搡,终是将人带到张府那堆人中。
知道这下必然麻烦,回头真要被扔进牢中,不但救不得别人,连自个儿都难保,杨攸宁此时已然急得不行。
这边渡儿亦是一脸焦急,四处张望半天,竟是看到一个熟悉身影,立时用尽全力大叫起来:“江大人,江校尉,救我们呀!”
一旁杨攸宁顺着渡儿视线望去,虽然并没有看见什么,不免跟着喊:“江校尉、江校尉!”
卢娘子不明所以,见那两人叫得高声,自是也大叫。
旁边有人骂道:“乱叫什么,这会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亦救不了你们!”
此时周遭乱成一团,尤其旁边张府的人,个个在大声痛哭,杨攸宁并无把握江成能听到她们声音,只是此时心急如焚,唯有奋力一搏。
过了好一时,居然真有人朝她们这边而来。
渡儿扯着嗓子,已然叫半天,此时见有人过来,声音沙哑地哭道:“江校尉,救命!”
杨攸宁亦是泪水直掉,心道,这下总算得着救。
果然,走到近前的正是李莫亲信随从江成。
借着手上火把,江成好半天才认出脸上皆有青紫的杨攸宁同渡儿,不免吃了一惊。
杨攸宁这时早没甚矜持,高声道:“江校尉,我们三人好端端在外头经过,却人绑到这儿来,硬是说我们是张府之人,还请江校尉代为通禀秦王,我等冤枉!”
江成咳了一声,问左右道:“怎么回事,如何乱抓人?”
那捕头自是瞧出来,江成与杨攸宁几人认得,忙一个劲赔罪,又赶紧命人松开绳索。
片刻之后,江成将三人带到一旁,冲着杨攸宁作了个揖,问道:“不知四娘为何会来此地?”
“江校尉,张府怎么突然被抄了?”杨攸宁顾不上回答,立时问道。
江成回道:“乃是官家下旨,想是张琢多行不义,官家早便要处置他,今日才……”
卢娘子迫不及待地问:“江校尉,我家王爷……赵王……人现在如何?”
这一问,竟把江成给问住,瞧着面生的卢娘子,想半天才道:“咱们王爷天黑之前得着旨意,只受命查抄张府,至于其他,并不知晓。”
一时,三人面面相觑。
“四娘,不如让在下送您各位回府?”江成这时道。
渡儿自然在旁边劝杨攸宁:“四娘,赶紧走吧,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可我家王爷……”卢娘子带着哭腔道。
杨攸宁低头思忖好一时,此次出来,她们想着要救李延同五郎,只如此形势不对,此时回去虽是暂保平安,到底尚不知究底,既然李莫在此,不如同他打听一番,或者,李莫竟能帮忙救人,亦未可知。
“可否,领我去见你们王爷?”杨攸宁心思已定,看向江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