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回来了,快过来见过你姥爷。”夏学信坐在床上正对着门口,率先发现夏鱼的到来,连忙伸手招呼她,同时还给他一个劲的使眼色。
那意思是夏鱼明白,她娘如今还怀着宝宝期间几次动了胎气,大夫交代最好不要情绪波动太大,这会哭的泪水连连都快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是让她赶紧劝劝。
点点头,上前几步扶着周氏的肩膀,对着老汉乖巧的唤了声姥爷。
周老汉的脸上的药也上好了,周氏顺着女儿的手坐到了旁边,直到家人不喜欢看她流泪,尤其是二女儿,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小鱼,回来啦,累不累?渴不渴?根儿赶紧去给你二妹端碗茶来。”
然后又拉着夏鱼的手,替她介绍,“前几天你还吆喝着要去姥爷家呢,可巧今儿就来了,上回见他你还小才两岁多,一眨眼十来年过去了估计都没啥印象了吧。”
小荷这丫头嘴也甜,“姥爷,我们还给您和姥姥做了衣服呢,准备过段时间去看你们,柳奶奶也有帮忙的。”
那老汉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心思都写在脸上,可能是屋里人太多,也可能是长时间不见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不顺溜,“好好好,以后啊可别再给我们做东西了,我们有手有脚的想要啥都能自己弄,你们分了家日子哪有那么好过的,凡事都要精打细算。小鱼小荷都这么大了,来,让姥爷仔细看看,长得真俊。”
“上次来时还没小荷呢,小鱼话还说不顺溜呢,如今都长成大人了,好好好啊,对了,姥爷还给你们带了吃的……”
说道这里突然卡住了,脸色有些讪讪的,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状似不在意道:“瞧我这记性,人老了就是不行,竟然忘了东西落在亲家那……算了,算了,以后姥爷再补给你们,如今也分了家不用再看人脸色,想了就能过来……只是可惜了你大舅特意给你们做的豆腐和买的两封点心……”
夏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这是走亲戚走错门然后被扣了东西,看情形还挨了打,嘴里却说道,“真的吗?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豆腐呢,在哪呢?是在我爷奶那吗?等着,我这就拿过来,哥,快点你跟我一起去……”
说罢,一阵风似的拉着夏立根就跑了,只是一转头脸上的笑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到了院子里还能听到里面老爷紧张的劝阻声,以及她爹娘低声的安慰,“没事的,小鱼那丫头厉害着呢,她护食不拿过来估计几天都睡不好觉……”
是的,她护食,不仅护食更护短!
不一会小荷也追了上来,“大哥二姐,你们等等我啊,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奶奶他们太过分了,扣了东西不算还打人,哼,要不是小姑偷偷跑来报信说不定姥爷都被轰走了。”
夏鱼深吸了口气,最近一直在忙没空理他们,反倒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好,好的很,她夏鱼的姥爷都敢动,新仇旧账一起算了吧!
不过,夏青青这人确实和他们不一样,有机会她回报答的。
不一会,事情的始末她就清楚了,只是说来可笑,周老汉一家住在深山里出来一趟不容易,所以外出的机会并不多,可也不会少到十来年不上亲家门,以至于连他长什么样夏家人都不记得了。
周氏刚出嫁那会直到了夏鱼夏立根的头两年,逢年过节的两家人他们也会上门,可穷亲戚上门,还是不受宠的老二秦家,汪氏他们哪肯给什么好脸色。
好在周氏的娘家人每次前来多多少少都带着东西,先不说值钱不值钱,总之用的着就是了,夏家人虽然不去山后村,可也不会把上门的周家人赶走。
粗茶淡饭的,有一口每一口的也招呼着。
有一年吧,也就是小夏鱼刚被雷劈不久,周老大带着媳妇过来说家里急需银子,想借应急,周氏夫妻口袋比脸都干净,这事只能请示汪氏,然后就闹开了。
周老大的媳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几句话不和就和小汪氏厮打在了一起,被赶了出来。
后来,周氏的爹娘压着儿媳妇前来认罪道歉,连门都没让进,恶毒的话更是像不要钱似的倒了他们一身,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上过门。
好在人不来,逢年过节偶尔也会拖人捎点节礼过来,不算断了联系。
昨天中午,在镇上豆腐坊做工的周老大突然回家,带了个消息,一个相熟的人告诉他,他妹夫断了腿瘫在床上,家人还不舍得给他医治,耗的愈发严重,都说时日无多了。吓得他赶紧请了假,准备了点东西就赶了回去了。
周老汉夫妻两得知之后,心急如焚,装了点新收的大豆和苞米捉了家里仅有的两只鸡,带上儿子从镇上带回来的豆腐以及两封点心,赶了一天半宿的路,天擦黑才风尘仆仆的赶到夏家老宅。
敲开了门之后,就被人一阵怼,还声称不认识他,好不容易说明身份认了出来,还是不让进,只得了一句“东西留下,人滚蛋,别有事没事就来打秋风。”
他们越是不让他进,他就越觉得有问题,只好站在大门外呼喊闺女和外孙的名字,希望他们听见了出来迎一迎。
他的声音,足够大,就算在后院也不可能听不到,可就是不见出来也没有应答,于是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必是出了什么事,就想往里面闯一看究竟,夏家人不肯就推攘了起来。
推就推吧,嘴里还骂骂咧咧,说他闺女是个命硬克夫克子的,外孙是个病痨鬼,外孙女是个扫把星……
总之各种戳心窝子!
周老汉只是小声辩解了两句,就惹恼了夏家老大,被他一个发力推到在地,担子里的东西都摔了出来,捡起东西起来之后他也没还手,说理说不通,只是好接着往里挤。
最终也进去了,门关了,他们就要卸他带的东西,他不愿意,然后不知怎的就惹闹了夏老大的媳妇,还上手挠他。
一大把年纪了,他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周氏赶到时,他正被夏老大一个大力推倒在门外,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和夏立根两人将他扶回竹屋不久夏鱼就回来了。
“二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出了事有哥顶着。”夏立根看着老宅的方向,眼里又出现了熟悉的怨毒,拳头攥的发白。
“别瞎说,你如今可是书生,刘大哥都夸你进步快,明年就要进学堂了,早晚能考个秀才回来,怎么能为这点事毁了名声搭上前途,放心,即使不能动手,也能让他们乖乖把扣的东西还回来。”夏鱼冷笑一声,“走,去张孝家。”
“二姐,去他家做什么么?”小荷疑惑,夏立根也不明白,那家伙就是一个酒鬼赌鬼,找他有什么用。
“到了就知道了。”
人还没到,就碰到了行色匆匆的张孝,一张口满是酒气,“傻……小鱼,我正要去找你了,你姥爷的事我刚听说,等着,我这就去把东西要回来。”
差点喊成傻丫,万一被马二奎或者顾清柏知道,他的下场……
光是想以想他就冒出了一声冷汗,他可不想像杨瘸子一样腰间开个洞,躺在床上,听说他就算好了两条腿也使不上劲,连牛车都赶不了。
都说他是砍柴时不小心摔倒猎人的陷阱里了,收到自家新认老大马二奎暗示的他可不信!
顾清柏……比野狼都恐怖,不能惹,他宝贝的女人更不能惹!
马二奎那个杀过人的家伙都挺他的,他都简单的了。
“嗯,麻烦张大哥了,我们昨晚辈的确实不好出面,那我们就回家等你的好消息,只是,我姥爷这么大年纪了一直与人为善,大老远的带着东西来看我们,不该挨打的……”夏鱼甜甜一笑,可眼里却漆黑一片。
“我懂……放心,张大哥明白的……”张孝冷汗直冒,这下丫头忒邪门,被她一瞅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说起来话来舌头都打结了。
看着地上的碎末,他简直想拔腿就跑,这丫头果然不是普通人,原本被她拿在手里随意把玩的一截三指粗的木棍,在提到她姥爷不该挨打时,被她面不改色的轻轻一捏,都化成碎木屑了……
难怪狠人马二奎都敬着,要是挨上她一拳头或者被她拍上一掌,那画面太酸爽,不敢想。
张孝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至于她要怎么做,夏鱼并不关心,对于自己的武力的威慑力她很满意。
像他这种人,最是油嘴滑舌,不是靠利益就能捆的住的人,虽然有马二奎的约束,也不一定好用。
只有打心底里怕了,才不敢拖拉或者阳奉阴违,果然,三人刚到家,他就领着夏老大担着东西上门赔罪来了。
夏老大只要态度稍微不恭敬,他就一巴掌拍上去,所以他也只敢再眼里闪过屈辱和不甘,该服软该道歉一个也没少,不仅把东西原封不动送了回来,还多了十来个鸡蛋,和一只鸡用来赔罪。
他一走,张孝也识趣的离开了。
众人这才把目光移向夏鱼,像是不认识一般,她呢则是一脸的无辜,耸耸肩摊开双手,“看我做什么吗?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出去一会就回来了,这点时间我就是想做点什么也不够啊,我哥和小荷都跟着,他们能给我作证。”
“谁问你这个了,说的是那张孝?”夏学信都有些想翻白眼了。
“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顾清柏说张孝是个好人,最爱帮助别人,果然不假。哥,以后家里再有人捣乱,还去找他。”夏鱼饶有兴致的瞅着地上的那只鸡,挺大的,肯定不是夏家人自愿的,搞不好还是张孝那家伙亲自抓的。
她当然不说实话了,难道让他说您未来女婿和流氓头子是好兄弟,他走了,不放心她就安排流氓头子照顾一二,可离得有些远没法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她身边,于是就近收了个原本看不上的张孝当小弟……
别逗了,这话说出来只会给顾清柏减分!
赔本的生意她可不做,不过,她准备私下里和夏立根通下气,这老宅的人看来也安分不了太久。
张孝是个怂包不错,回到家里还心有余悸,一边考虑着以后要和夏家处好关系,一边想着天一亮就赶紧去镇上给马老大报告消息去。
马老大今天刚从外地回来,他上午才见过,以为一切正常还被赏了顿好酒好菜,刚回来就听他娘说夏家出事了,吓的他腿一哆嗦。
好在伤着的不是夏鱼,否则就完了。
好在他娘及时告诉了他夏家出事的事,他才能及时赶过去出功出力,到了马老大那说不定还能记上一功。
以前觉得爹娘没本事整天还罗里吧嗦的,简直就是累赘,如今看来也不是毫无用处,对他交代的事还是很上心的。
张孝一高兴,把从镇上带回来的烧鸡拿到了饭桌上,破天荒的给他爹娘一人夹了一个鸡腿,感动的两位老人眼眶都红了。
心里念叨着,难怪有传言说傻丫是个福星,瞅瞅,不仅旺夫旺家,连对她好的人都旺。
他们家这混账玩意,才和她接触一回就变的通人性了,以后说什么也要对她家好点。
无形中,夏鱼一家在村里多了一个照应,有人诋毁她家时甚至会认真的和人辩驳。
这也算是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