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头随即开始跟大希爷解释漏财窗……
“串架每间正房门不能串联，形成一根肠子通到底，那样财气无法凝聚，即使从大门进的也要从两边漏掉。老林给你的布局都没错，两边门都挪偏了位置。
可你这一个窗口，却开来和门串联上了，而且正好在正中央。人说，破财容易进财难，即使你剩下几道门都在不停进财，甚至这个小窗户有时也能进财，但它本身进财明显不如它破财厉害。
财气如风，你家大门进去的风也许会逗留得多些，但和从厨房过来的风一挤压，却直接朝几扇相连的内门扑过去，最后有很多就能直接从小窗口流出，这叫漏财风。可能窗户小，不会漏大财，但小财却一直不停，细水长流。”
大希爷砸吧嘴巴，再想想，这十多年还真就这么回事啊！不破大财，但这财就是聚不拢，每年支出和收入之间的结余却越来越少。
于是小心问：“那……封了？”
杨老头点点头。
“麻烦杨师傅了，”大希爷顺杆子爬，随即又觉得不够，补充道：“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需要问问祖师爷。”杨老头想想道：“选个好点的时候，开坛问祖师爷。你这窗口流了十几年，肯定成了一条固定财路，有人接收；所以随意动肯定不行，小鬼难缠。”
大希爷明白地点点头，“是我找人看时间……”
“不用。”杨老头果断打断，“公输家的事，别人管不来。到时候我会提前让你准备。”
杨一在旁边听了全过程，眼睛骨碌碌转；脑子也急转着，因为杨老头说的，肯定是那个‘有用’的窗户……
农历四月十五日，晨。
杨老头起得大早，对着东边的晨晓直伸懒腰，活络筋骨。又看看西边尚挂在天空若隐若现的月亮，道：
“昨晚的月亮不错，看来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根据老头我住这槽头几十年的经验，今天晚上也一定有一轮好月亮。”
杨一正喂剩下两只鸡吃食，心情看上去还不错。忍不住拿苞谷籽挑逗两只鸡互相抢食。这两只鸡就是从老王家领回的三只鸡中剩下的，还有一只老王家活结束后的第二天就被杨一宰锅里了。
“诶——不出意外中午我就会让大希爷准备准备，晚上封窗。”
“您安排就是。”杨一说：“我这用不着担心，一切都妥善着，今天再把消息送到就成。”
“兔崽子。”老头骂一句。
“那晚上子时。”转身进屋去。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于杨老头来说有点虐狗。盛莺莺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女人，除了第一天显得过分有些小心以外。第二天中午，她就大胆走到院子里站一边乱看；当时大希爷都在场，还有好些人一起。
大希爷当时是呵骂她进屋去的，但姑娘不简单，那么撒着娇就说这是她将来的家饰，她得看着点，要让她满意才成。
在场的都是叔叔哥哥一堆，要说也就是杨一父子俩外人。其实槽头这么个疙瘩所谓的大家闺秀，也就大希爷孤零零一家在养。
而大希爷也就多是在形式上按着足不出户的规矩养，真个见外人的机会也多；每次大希爷家来外客怎么回避也能让人撞上一眼，毕竟大希爷家房子就横排七间，也不见厚厚的院落和所谓大户人家深深的后宅。
大希爷听闺女这么一说也觉得对。毕竟这门亲事闺女是不乐意的，如果再在嫁妆方面让她不满意他老盛都有些过意不去。
而且想想闺女马上都要嫁人为妇了，罗大金牙寨子是什么情况他了解得很，里面甚至有女土匪，怎么可能还让儿媳妇养深闺里？
反正在场随时都是他老盛家人进出，绝对出不了事，看就看呗！只要不捣乱就成。
开始盛莺莺表现得有些蹩脚，可着的问来问去。不过人家找的都是五十几的杨老头，让人看不出有大不妥不是？丫头眼色也不错，对杨老头相当到位，随时凉茶递着，偶尔杨一都给沾点光蹭上两盅。
大希爷看着盛莺莺也没有什么出格举动，逐渐也就懒得过问了，把一切都当做正常。所以后来，老杨那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茶水每天依旧不缺有人偶尔伺候，就好像真做了人公公！但你俩不能在我老眼皮子下做小动作啊！
偶尔塞个纸条，最开始盛莺莺还是脸薄避讳着他的，主要杨一太过分，逐渐直接用劈废的木方或者刨子刨出的木渣片子就着墨斗里的墨汁就回了，还做得除她之外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
杨老头看着有时给他递上杯茶双眼都泛着一汪春水焦距不在他身上的女孩老不是滋味，这茶接不好别打翻地上了，姑娘心就不在茶盅上，纯粹看不到个心诚。
这个沧桑的心啊！总感觉这杯茶就是俩打情骂俏遮掩的道具……
也不知道杨一都用了些什么话挑拨人家小姑娘？到是有他老杨年轻时的几分本事，看姑娘几天下来那眉眼都出落得越发水灵，也难怪了杨一会像一只死咬着一根骨头的狗一般舍不得松嘴。
今天中午盛莺莺又出来过两趟。一趟是凑着人多的时候。包括她老爹老娘还有几个叔叔哥哥在场；一次就选得比较隐蔽，几乎是在楼上窗户里看着所有人不在就剩俩木匠才下来的，杨一趁机传递出晚上行动的消息，女孩捡起攥手里上楼了。
下午，女孩情绪有些低落，硬要拉着她娘亲去寨子里四处陪她转悠，还带上她弟弟，抱着她一岁多的小侄子。她说她想好好看看这寨子，以后机会不多了……
盛夫人听得眼圈都红了。这可是她亲闺女呢！想想今年年前肯定是要嫁走的，老大不是滋味。别说陪寨子里转转，恐怕这时候盛莺莺要求出寨门盛夫人都能咬咬牙偷偷给准了……
只要一路她陪在身边看着就成……
盛莺莺眼圈有些红肿，肯定上楼后看了杨一传递的消息就哭了一场。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你指望着什么？这里可是她生长十六年的地方，从来没有出去过的家。这里有着她最熟悉的每一个亲人，每一颗花草树木。
中午，吃过午饭，大希爷领着一众在四合院下面一个凉亭里纳凉，他和老杨没法跟年轻人比活络，就坐凉亭中吞云吐雾。
凉风习习，连杨一都坐旁边一颗树下拿一根小树枝逗弄蚂蚁，看得旁边不远的盛延廷怪怪的，前十来天盛莺莺也老爱逗蚂蚁，还把李家寨子送的肘子肉给割了老大一块印记……
杨老头抖着烟锅袋子透着稀疏的树木看看天色，感叹道：“这天气……今晚十五，正是月圆时候。深夜子时，阴阳交汇，正是好时候。大希爷该备的物事都妥当了吧？”
“都妥当了，你交代过的一样不落，就等着你挑时辰。”大希爷也抖抖烟锅袋子，再从石几上挑拣出几片烟叶，慢慢卷着。
“这些东西我寨子里一般都不缺的。即使平时送个小鬼要用了，我不能急匆匆往县城买去吧？这么远路程。不过你要的淡黄颜色纸到是运气，正好过年时我换了副新的神龛剩下那么两三张；这颜色的纸平时没什么大用途。”
“那正好，两三张够用就成。”……
傍晚，吃过晚饭，杨一离开寨子。
大希爷问：“晚上不需要小杨帮忙搭手？”
杨老头回答：“他一直不肯受我的传承，所以一辈子是毛木匠的命。断阴财送小鬼这种事不比祭梁点柱，他帮不上忙，不如让他回去。”
大希爷恍然。平时看杨一蛮沉默寡言的一个小青年，但是他大希爷知道他有一个被老杨从县城里背回来的小脚娘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在这样的女人教养下长大的孩子，有极强的主见很正常。
夜色逐渐变浓，太阳刚落山就已经挂在天边的月亮也逐渐光亮，银泻大地……
夜，渐渐深沉……
晚上过十一点以后，连山寨里的狗都不再叫。寨子除了大希爷家两个男性老少家主和杨老头，其余人睡得比往日还早。
像断阴财送小鬼这类事，别家都会努力回避，避免被送走的小鬼看见，尾随你回去。
“把香案摆上，开始吧。”
香案依旧设在大堂中央，神龛下面。杨老头照例先点香蜡，烧堆钱纸，让盛家父子朝祖先乞罪，今晚罪过惊扰列祖列宗。
此时，盛家宅院围墙外，杨一已经搭好一架两米多高的楼梯，正坐在地上喘气。心并不宁静，每一下都似乎要跳出嗓子。
今晚的行动，绝对事关生死；假如事败了，大希爷不可能留他活口。楼梯是前几天就做好，刚才从家里沿半山小路搬过来；虽然不重，长条条地却让人不灵活，所以一路并不顺畅，走了半个多小时。
盛家大堂内。杨老头双手捧香蜡手指捏决，敬鲁班祖师，各路真神。
“奉请昊天玉皇尊，太上老君，各路真神。伏以，叩请本门鲁班祖师，张郎大将，赵巧先师，七十二传师匠人，行功驾马土地，三天门外，关抚先师，川主城隍，祀典诸庙百神，祖师，宗师，香火福神，观音王母，救苦真人，门外四吉，使者域等神，今有平钱一会，以作船资路费，速速去来，弟子堂前站立拱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