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洞口中投过来的一束赤红亮光,肯定不是忽明忽暗的油灯,让杨一很是期冀。
他已经在这里找了很久,这是一间足足两百多平方不规则的石室,而除了进来的一个天然石门之外,就剩下这个小洞是唯一的出口。他知道,肯定还有别的路可以进入里面有光的屋子,但天知道在哪里?
他努力在洞口扒着往里看过……关键这洞的墙壁还很厚实,至少得有四五尺。而且,怪异的是,洞口越进去越小,最里面边缘已经不会超过一尺二寸。
他看看自己的肩膀,以一个三年木匠学徒的眼力衡量,肩宽已经在一尺半左右。那么如果真钻,洞口也不光滑,会不会卡在里面?如果真被卡住……
要不要试试……
终于狠狠心,把油灯往一边一放,鼓鼓身上的肌肉,先把双手伸直,往洞里探路。
一探路,几下就只剩一个屁股在外面。杨一才发现,开始的准备工作做太足,身体绷紧两肩收缩没感觉什么,这股气一泄,马上双肩挤得生疼。
缓缓,头都快探出去了,手已经彻底穿过,有点舍不得退后。而且,尝试着往后活动了下,后背脊梁上有一个石头总卡着。咔擦地,杨一心里瞬间就没着落了——
丫还真把人卡住了?
轻轻吐了一口气,额头渐渐凝聚起汗珠。肩膀努力一收一缩,不断做调节。说实话,人有些紧张身体显得明显更僵硬几分,这很不利。他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如果这样被卡死实在有些窝囊。
等身体松软多了,他又有些纠结,是后退还是前进?假如后退顺利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后退,问题是后背上一个石头像一根倒刺一样搁那里,很不是味。
得——喊老头吧?往哪里喊?
再次收缩肩膀,感觉双肩努力收缩后也就舒服多了。虽然后背会顶的疼一些,但证明前进还有余地。于是双手拉住洞口石壁咬牙用力。
“呕——”杨一脸憋得铁青,脑袋钻出去肩膀却正好卡在洞口夹着骨头。早知道脱掉长衫的,这个时候特累赘,领口处勒得他脖子欲仙欲死。
豆大的汗珠不断掉。杨一一咬牙,双手再次扒住墙壁,使出吃奶的劲一撑——
“呀啊——”
一声嘶哑,整个人软软吊在洞口,一动不动,双手软绵绵地垂吊着,只有汗滴在一滴一滴往地上落……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面色依旧铁青,已经彻底感觉不到双手是自己的了。闭上眼睛,努力地用双脚把整个人往前推。终于,头朝下,整个身体栽倒下来,落到一米高的地面,脚还在洞里。
人是不可能被夹死了,但怎么个起来法他还真个不知道。双肩骨头都痛,已经使不上力;双脚用力蹬让他钻土啊?
看他两个肩头,衣服是彻底废了,露出光溜溜的肩膀,上面一条条凹陷的痕迹,凹陷处根本找不到皮肤,只有一点一点乌黑的死穴和慢慢冒出的血珠。
再次长长吐了口气,才慢慢把头缩起来,让头顶顶地。脚上稍微用力,身子逐渐弯弓,大腿才总算出来了一些。
然后又偏着头将承重转移到疼痛的双肩,双肩落地后身子再次滑落一段;头又低下,把承重转移到头顶,脚下用力,整个过程如同用肩膀和头当双腿走路,腿弯逐渐出来。随即双腿一曲,蹬在墙壁上一个跟斗整个身体翻睡在地上。
就这样平躺着四肢长条条不断喘粗气,丫真是莫名其妙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挪动身体朝石壁靠,借助石壁倚靠终于站立起来。双脚完好得很,双手却没有一只有知觉,但怎么看着都是一个活人!
“呸——”吐掉一口咬破嘴唇倒流嘴里的血,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干这么没把握的事了,纯粹是死都没半点价值……
现在,他可算是有时间来打量自己拼死来到的地方。结果,这里就好像一个过道,不大,十来平方;有两个石门可以出去,一个在小洞口左边一片漆黑,一个稍微斜对小洞口,但光亮就是从里面射出来的。
杨一没有犹豫,抬脚就朝这个石门走去。
站在门口,看见里面也同样是一件不大的不规则石室,最多不过十四五个平方,而且空荡荡的。抬头又看,发现石室顶部不高,三米多绝对不到四米。可顶部有一个凸出石顶的圆盘,光亮似乎就是圆盘里发出的。
“太极。”
杨一认得,这个圆盘里一对阴阳鱼纠缠,而眼睛就是照亮整间屋子的光源。
经历过鲁班铁围城后他始终充满几分小心,特别是对这类道门东西,比如铁围城里四面墙壁上的符纸。
假如这间屋子真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他绝对不会进去,可通过这间屋子直接过去他看到墙壁上开有一道小门,或者说石洞,还没有一米高大概五十公分左右宽的石洞。而里面漏出的光似乎比这个八卦图屋子还明亮。
又一阵犹豫,总觉得不可能再倒霉遇到个什么铁围城吧?这里可都能看到那边的洞呢!反正一定不是铁围城。那假如说是能害人的东西,一个太极八卦图能怎么害人?他仔细分析,曾经听娘说有八卦阵,不过是诸葛亮的东西……
朝地面看去,地面上划着很多尺寸。对,就是尺寸,鲁班尺的尺寸。横着有,竖着也有,而且以屋子中心为圆心做圆形的也有,直接蔓延到边缘铺满整间屋子,犹如一个大蜘蛛网。
尺子的尺寸也相当标准,作为木匠自信有这份眼力劲,整个规划看着相当整齐。杨一看得皱眉,鲁班尺寸和八卦图有什么联系?他一点都找不到依据。
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踩进去又缩回来,没有任何问题。于是想想终于再次抬起脚……
当右脚踏进屋子,杨一出奇地小心,整个身体都探进去了,却又再次缩回来。
一切正常,这次让他终于放心了,看对面该有的门洞也还在,没有在他身体和头探进来的瞬间消失。这下没什么犹豫的,提脚就往里走。
踏在满是尺寸的光滑平整地面,杨一忍不住回头看看,进来的门也好好的,没有消失。原地跳了跳,也没感觉问题。于是垂着两条手臂在里面转了一圈,仍旧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到是早疼痛得麻木的肩膀似乎开始复苏,双手有了一点知觉,尝试一下就是肩膀始终用不起力。
看了看那道小门,弯着腰就能进去,并不需要手帮忙,个人感觉一下子又好了很多,看来先前那个小洞确实把他折腾得有些害怕了。
大步走过去,抬起右腿弓下身子就准备往里钻……
“嗯——”
可门洞口好像有一面无形的墙阻挡着,右脚根本无法跨出。他有一股倔劲,头也往里钻。
可头也死死被挡住,几乎使尽全身力气照样徒劳。怎么回事?感觉撞上的也不是一面石墙,更像一挡气墙。因为如果像铁围城一样的障眼法,无形中形成一道虚幻门洞,实际是石墙的话;这壁无形的墙也没有把头撞疼,更没有像铁围城一般被反弹回来!
杨一被局势搞得呆立当场。怎么奇奇怪怪的总被自己碰上了?对着门洞愣愣看着,好一会,才转身从进来的门走去。
他想试试,不会进来的门也出不去了吧?心中不祥预感更深。果然,脚一抬,又是一面气墙。这次,他不用伸头了……
默默回到屋子中央,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太极阴阳鱼,沉默无语。似乎现在的状况比刚才被石洞夹住还严重。被石洞夹住显得实实在在,疼痛感知让人明白挣脱束缚就能解脱。可这间屋子……
这些洞里怎么尽是怪地方?地方怪,连人都怪,蛇也怪。就他。妈没有一样是正常的。
他涌上一阵烦躁。先是鲁班铁围城,现在这是什么?老头说的,这里面叫鲁班的东西多着了,莫非这地方又叫鲁班八卦阵?
屁——太极八卦干你鲁班屁事!你一个木匠,不整正事尽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连太极八卦都用上了?整一个命里煞星似的,遇你就没顺过。
他又低头默默看着那些尺寸。这才该是鲁班的东西,可偏偏出现的地方不对头。
“罢了!我天生该被你收的。”杨一仰头自语,希望鲁班能听到吧!
就这样站着,默默地,孤零零的。周围没有任何声音,一切死静,连自己心跳都能听清楚。唯一,只有双肩的疼痛让他有感知,双脚逐渐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
“嘭嗵——”整个人朝后仰倒,笔直地砸下去,眼睛像死鱼眼一动不动,被砸的头也似乎没知觉一般,就这么横躺着,双眼依旧盯着屋顶一对鱼。
不知他在想什么?也许在想进来后吃的唯一一样东西,和老头一人一尾鱼。不知道老头和他谁吃的阴鱼谁吃的阳鱼,也许就是头上这两条……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他一直没动过。也许眼睛盯酸涩了,终于缓缓闭上。可能太久盯着一处亮光,两只眼睛都同时淌出几滴泪水。
“莺莺,对不起……”他口中喃喃。
“爹,对不起……”……
泪水终于像线条一样连成串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