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醒醒——”
杨一努力地睁开眼睛，肩膀钻心地痛，迷迷糊糊地看到老头晃着两个脑袋几乎抵到他脸上，不过双手似乎正使劲在摇晃他左手手臂。他看不见……
“疼——肩膀……”杨一艰难地呻吟。
“哦……”老头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立即收手，结果整个人朝杨一压去……
“呀——”杨一无声地呻吟，最后干脆闭上眼睛。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此时已经大汗淋漓。
老头终于努力地挣扎起来了。
“我说你小子一个人瞎跑啥啊？要不是大黑，谁找得着你？”
杨一再次努力睁开眼睛，道：“水……”
“饿的吧？”老头门清：“等等，我叫大黑去给你拿吃的了。大黑从外面逮回来的，兔子，这次是烤的。”
杨一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老头还自顾说着：“兔子这东西麻烦，要剥皮，完了得破肚。我以前试过，不破还不行，烤着烤着肚子会炸裂。”
杨一终于听清楚后面这段了，不过听得一阵阵反胃，干脆再次闭上眼睛，如果能闭上耳朵更好。
“诶——你怎么自己跑这里来了？不是交代过你不要乱跑吗？还算你好运，没跑死人坑里去。里面嗖嗖嗖地，乱箭把你射成刺猬。”
有交代过吗？杨一真不记得。
“这个……叫天罗地网阵。”老头抓抓脑袋终于想起了。
“走不出来，你就得在这里饿死。”
“大黑来了。”老头把头抬起。
巨蟒嘴里叼着一只缺了一个头两条腿的烤兔子头高高地扬起，一半身子在屋子里一半身子留在门外甩搭着。老头伸手在兔子身上拔下一条前腿。后腿俩一定早进他自己肚子里了。
杨一看着老头递来的撕碎兔子肉，发出浓浓香味。他很想说，其实他更想喝水。这状态，丫好像不把人整死不行似的。但最终，经不住诱惑，还是张开嘴。
吃了那么一点点，实在是难受，好像努力吞进去都卡喉咙里似的，根本进不了胃，这成个什么事？
“水——”喉咙里堵着东西，任他努力只能说出这么一个字。
老头听了翻翻白眼：“早说嘛！大黑，去……”
杨一是真没力气反驳他。
“你是想进里面去吧？”老头看杨一闭着眼睛要死不活的，随即挥挥手，没仔细再研讨的兴致：“诶，算了算了，你以后要去哪里必须得跟我说一声。”
杨一迷迷糊糊的开始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给——水——”
不知什么时候巨蟒头又伸进来，嘴里叼着瓢，里面水也剩下不多，可能一路上洒掉不少。
杨一喝了点水进去，简直像灵丹妙药一样从胃里散开，几丝兔子肉也跟着滑进胃里，整个人慢慢地恢复活力。他这具身体严重缺水，然后很饿，其余真没什么大事，肩膀挤伤不算什么致命隐患。
在地上躺了好一会，身体才有些力气。
“你扶我起来。”长一双废手啊！有感知都没用。
老头到没再折腾他，努力抬着他头把他扶坐起来。
杨一喘息着：“我们怎么出去？”
老头很怀疑：“你能站起来？”
“你扶我站起来应该没问题。”杨一总觉得脑袋后有东西，回头看，一个嘴巴叼着一口瓢的蛇头安安静静的离他不过十公分，安静得像个美男子……
杨一直接无视，这东西叼着把瓢也没多吓人，萌萌哒的：“它怎么进来了？”
“给你送水。”老头转头呵斥道：“大黑，出去。”
巨蟒很听话地脑袋转身就走。
杨一看得张口结舌：“它……怎么能出去？”
“没看见它尾巴一直没进来吗？”老头没好气地说。
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记得自己进来时也尝试过几次。现在想想，不几次都没有进来完吗？至少也有一个脚后跟留外面，所以才能退出去。
“我扶你起来，你现在必须去墨池。”老头有时真说不清他是弱智还是精明。也说不上到底疯癫不疯癫，感觉该怎么干他又清醒得很。
“看肩膀伤的。”
但千不该万不该补上后面一句……
真不知道该让他扶哪里？双肩又痛。而且老头就这么不到一米的身高，地面又滑，即使让他抱着肚皮也很难起来。杨一想想，让他站自己面前，将整个身体倾斜倒他头顶上。
老头脖子青筋都鼓出，原地直窜，早搬锅盖的力气哪里去了？杨一借助他头顶的支撑，脚上用力蹒跚两下才站起来，慢慢打直身体。
“怎么走出去？”赶紧问，他怕自己坚持不住多久。
“你跟着我的脚步踩，别乱了。”老头交代说，自己跑去圆心位置站着。
“我不能靠你身上出去吗？”杨一想着靠身上节省些体力，他现在虚弱得很。两人靠一起是连着的，和一条蛇没啥区别，应该没问题。
“不能。”老头鼓鼓嘴，瞪瞪眼睛。
“我爹说的……”
真没法解释……
不过看着他那不到一米的小身板，两人身高一对比，又好像不知道该用什么部位靠上去。杨一真想抽抽自己不经过大脑的嘴……
“看好，每一步脚尖要刚好触到尺寸才成。第一步，左脚横移一尺二寸二，竖跨一尺二寸八。”
杨一看着，原来鲁班尺寸是这么个用法。那圆形的尺寸人从圆心开始走，不管怎么踩够尺寸都是竖着出去的；而横向和竖向交叉的直线面向不同就只能形成四个方位，但都是横向尺寸，以圆心牵出的两条十字交叉为零，这样按尺寸踩步子就固定了方向和步子。
“右脚一尺三寸四，竖跨三尺二寸六。”
尺寸不一，杨一很有些怀疑老头怎么记住的。这里面鬼地方这么多，他那脑子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呢到底……
从天罗地网阵出来，老头领着朝差点夹死杨一的小洞左边石门大摇大摆走出去，手里拧了个油灯……
墨池，是一个好地方。杨一第一次清醒中感受到它的能力。
当齐肩以下没入墨水里，墨水就像无数的小虫一样往肌肉里渗，让他整个身体受伤的部位又麻又痒。缺水的躯体，不断地吸收，慢慢地，整个人内心都觉得水润。
杨一再次仔细观察墨池，还有周围的一切。他没有从墨池里嗅到一丝草药味，只有浓浓墨汁味刺鼻。
抬头看向石壁上的壁画纹饰，和悬棺周围的壁画类似，却又不同。也许，这是一个怪异家族的古怪传承吧？但又觉得，这些壁画排列得很有次序，比悬棺周围壁画复杂一些。真的很像符，这让杨一想起铁围城里的一排排符纸……
溪流边的火堆燃烧得很旺。火架上一只剥去皮的猥子不断翻滚着，表皮被烤的黄橙橙诱人，肉香四溢。
老头子盘腿在旁边搓着手，眼珠盯得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火架旁边杨一手上动作熟练地，一边翻滚一边往猥子表皮涂抹盐水。
其实老头也就是懒。丫那德行要是什么东西往火里锅里一丢不会炸裂出现意外，一定不会多去做一道工序，可能动物毛不影响他吃肉多半也懒得清理的。所以现在看杨一熟练地烤着肉不用他自己亲自动手，绝对是一种幸福。其实光往烤肉身上涂盐水这么单调的调料，真难不了谁。
“好了，这肉一定细嫩。”杨一把烤得香喷喷的猥子从火架上取下放旁边石板上。他以前就考过不少野味，看火候不会错。而且猥子肉的特点就是嫩，细致，一直以来都挺上他胃口。
老头急匆匆伸手去拔大腿，结果被烫得哇哇大叫，大怒：“烤的什么嘛！这么烫！”
杨一都懒得搭理他，这么个人和他较真你就输了。从墨池里呆着后顿顿是肉不说还打理得不干不净，亏得这具身体承受得了。或者还是墨池的原因居然连肚子都没吃坏，但有时半生不熟的吃着恶心，现在身体好了不可避免就干脆自己弄。
结果，得到一把刀钝得，一身铁锈，还得他这三年毛木匠找了块石头重新打磨。
两人吃得满嘴是油，杨一含糊问：“天罗地网里面屋子里有什么？我看里面灯一直亮着。”
“那不是灯。”老头猛啃一嘴肉，含糊不清：“一颗很大的夜明珠。以前我爹经常进去，里面有很多书。后来我就不怎么进去了，我不怎么喜欢读书，爹让我记的我都会了。”
杨一吃完肉拿一个野梨子咬一口，味道涩涩的，尝试道：“一会你领我进去看看？”
老头只顾着埋头啃肉，嘟哝着点头说了个让人很难分辨的‘好’。
巨蟒真是一个牛逼的存在。山里跑的、树上长的，甚至天上飞的它有时候都能给你弄点回来，这解决两个人的生活对它似乎毫无压力，都不明白它哪来这样智慧。
两人吃过，老头抹抹嘴，招呼一声杨一从地上爬起来：“走……”
两人经过大堂，杨一又忍不住看一眼神龛上方那个似字非字的大大古怪石刻。
“这个是？”
“僰。”老头回头道：“僰人。我们都被称作僰人，我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