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我呆这里边挺久了,找时间可以出去了。再不出去,我都怀疑自己还想出去不……”
老头沉默无语……
“你看……密室里的书我都看得差不多了,不管懂没懂。鲁班书我也看完了,不管会不会。你能给我的指点,也都尽力了。留这里,似乎也不会多施展出几道咒术;很多没实践过,也不知道施展得出来不?感觉学了挺多,但心里挺不踏实。”
老头将没啃完的肉骨头一起丢火里翻烧着,似乎他今天的胃口非常小。
“早晚你得出去的……”
“现在你能施展出的应该将近有一百七十道咒法了,天罗地网阵叫你怎么改你也改不了,一直滯歇了不少时间。这种事,不是说想突破就能突破的,也许出去对你有好处。”
杨一在天罗地网阵上遇大。麻烦。八卦变位踩尺他都没问题,弄懂了,但让他将阵法篡改一下他就怎么都做不到,仅仅只是修改里面的步数和脚踏尺寸都不行。
这很长一段时间来,他都在看各种书籍。无奈下鲁班书后面的都全看完,到完全可以背下来的地步。但就这个阵似乎是他的坎,很大的一道坎。
“我就觉着,鲁班书,是活到老学到老的东西……”
“别说了。”老头摇摇手,笑道:
“你随时想出去都成。我爹不让活人进来你不活得好好的?你活着出去也一样。只要你别告诉别人有这么个地方就成,顺便也别用你学的从外面带人进来。
僰人只剩这么个地方了,给我们留着。”
杨一点头:“一定不会,我说过我是最后一个僰人。”
老头又笑:“得——你一个没事可以回来看看。看看我,比如说看我什么时候进我那棺材。我一个人……突然又没人说话了,……肯定更爱睡觉……”
杨一眼睛有些发酸,竟然无言以对。
“鲁班书就留下来,它得陪着僰人。反正你也全记住了。秘咒我也教完给你了……”
“等有一天,有那能耐,一定去把诸葛寿的八卦阵破了……”
杨一再次点头……
“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老头起来,不一会消失在‘厨房’……
……
杨一走了很多地方,以前不敢随意乱走的地方。现在,很多地方他依然不了解其中的门道,但基本独自都能去,能走出来。
这里面的很多阵老头都教过他避走生门方法,虽然破解他大多依旧没能力。当然,像搬墙法这般的法咒是没有生门可避走的,所以藏鲁班书的密室他依然进出不了,除非他那天能施展搬墙法。
接下来的杨一很有些任劳任怨,每天伺候得老头很舒心,甚至处于冬眠时期的大黑他都去亲近过几次,虽然搞得大黑很是不耐烦。
出去的路他还是不知道,因为老头没有带他走过……
又在这里吃了几炖肉,也啃了不少储存下来的野果,杨一终于决定出去了。他来时孑然一身,走时,多一身衣服,仅此而已。这个洞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带走的,那怕一个铜板。
当然,包裹的几个野果和能吃上几天的肉干还是有他带的……
送行的没有大黑,只有老头。老头每踩一个步子,杨一背着一个包裹紧跟后面。
山洞里被僰人圈住的区域,只要人能通行的地方,就没有不设下阵法的。杨一甚至一路上遇见了两具骸骨,骸骨上有不少陈旧的箭羽,或标枪;当然也不乏三五只野兽的骨头!
走出僰人圈定区域,老头终于让杨一不用再小心翼翼,两人并排着前行。
“从这里出去,至少还有两里距离。”
杨一感慨,这个盘根错节的山洞真的好大,简直就是一个地下小世界。
“记住这里。”老头又说:“你看看洞顶,都被我们僰人做了标记。从这里出去,一路到洞口,如果不是有心人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杨一努力举起灯。刚出了阵,这里的洞顶正中央确实有一个壁画,和里面的壁画一样,类似一副符。而确实这些壁画都是符演化出来的,甚至有些本来就是符,有些还是被僰人施过咒的符,有着各种神秘的作用。
两人走着,老头又抬手指:“这里……每一个有岔道的地方就有一个标记。”
杨一看看,果真如此。
“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进来,你就延这条路一直走到阵外,我会让大黑,或者我自己没睡觉的时候经常来走走。”
老头笑笑:“特别是避祸,能轻易进入我们僰人经过两百多年不断精密改进的阵法的人肯定不会多,这些阵蕴含了十多代僰人的智慧和力量,每个阵法都足够大成。”
“当然,你能自己找到生死门进去就更好了。你自己学的就是鲁班,外面世界想进入僰人范围也只有你最容易。”
外面依稀有了些光亮,老头停下来,随意地往地上一坐:“好了,就送你到这,先坐坐,别急着出去,你眼睛会受不了,瞎掉都有可能。”
这个杨一是明白的,虽然没亲自实践过,但这种事就不用实践了。他也跟着老头随意坐地上,紧挨着。
杨一看着老头:“有时间,我来看你。给你带外面的吃的。”
“那感情好。”老头笑了:
“外面的食物对于我们僰人来说都成了传说。以前人多还好,总有几个造诣高深的会经常出去走动走动。但后来人少了,也习惯了,连晚上都很少有人愿意出去,最多就在附近猎点肉回去。
后来,包括我们僰人自己的习俗也开始淡漠,习惯只吃肉,很固定地。小时候,我还是吃过两次我爹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的,真的很不容易。”
“那我更得经常回来给你带些。”杨一想想:“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就从此不出去,在你的棺材下,再自己合一口棺材。真的,我才是最后一个僰人。”
想着说完,他又使劲地点点头,不断肯定自己的说法。
“那感情好。”老头哈哈大笑:“我最想甩脱的就是最后一个僰人这个使命,你看我哪里像能背负使命的人?”
说着抖抖两只干枯的短手,让人看着确实很没货。
“得——”老头翻身爬起来拍拍屁股:“你自己坐着,多往外面看看,慢慢往外面挪动适应。这么无聊的事哥我就不陪你了,记得回来就是……”
杨一手下意识地抬了一下,没有去拉去老头……也许男人就该洒脱点。
看看外面一缕光亮,屁股果真往外挪了一些……
……
涛涛流水震耳欲裂,久不闻世间嘈杂,大体如此。
杨一在洞里适应了很久,终于慢慢来到洞口。阴郁郁的天,这是唯一可喜处。他揉着刺痛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流出些泪水;毕竟洞里洞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忍着些刺痛,努力睁开眼睛,向对面看去。山还是山,那些熟悉地貌的岩石。少树木,下面是一条涛涛河流。
这不是来时的地方,和天生桥搭不上边际,杨一看着很陌生,至少明白自己肯定没来过这里。回头,朝自己站的地方左右看来。
悬崖,准确说是在一壁悬崖中间,离崖底河面至少三十米。
杨一心里一紧,险些没一头栽涯下几十米的涛涛河流里。努力站定,左右看看;头顶上就不用了,都不知道上面还有多高。
左边看似有一条小路一般。不,那是做梦!准确说是崖壁两层岩石交界处,长久风化形成断裂层。上面寸草不生,想来不想死的人,一定不会想过来探一探究竟。
他赶紧往右面看,却绝对是峭壁,连两层岩石断裂部位都没了,彻底连接成一个整体,连绵着跟随河流往下游而去。
“悬棺——”
峭壁中央,莫约百七八十米高度,凌乱地横着几十口棺材,僰人悬棺。
杨一回头,深吸一口气。踢掉脚上鞋子,打赤脚踩在粗糙的风化石上,将整个身体倚靠崖壁,慢慢朝崖边缘走去。
小心翼翼,绝对在和命运赌博,只要脚上稍微一打滑,就是做水鬼的命。他都没心情诅咒老头,早知道这条路,还往这里带?
还不如走天生桥和野兽拼一拼。现在,连带的那点肉干和野果包裹都无奈扔洞口了,他很怀疑以后怎么可能还走这里进洞去看看老头?
仅仅五十米左右的崖壁,杨一停停挪挪,近乎花了一个时辰。身上大汗淋漓,比摔进河里的水鬼强不了几分,基本所过处涯壁都被打湿。
终于,手上抓住一根粗壮的蔓藤,纵身跳进树林。就地一坐瘫倒,再不想动弹,他长长舒一口气。
看着周围低矮的树木,大概是因为泥土太薄而且土质贫瘠的原因吧!到是生命力强劲的蔓藤长势惊人,将有些小树缠成了粽子,偶尔开满一整圈小花,像一个打好的花束,美丽以及,陪伴鲜花的茂叶也相当鲜嫩。杨一估计,这景象莫约农历二三月。
久久,杨一再次对天长舒一口气——
“莺莺——我还是出来了——”
其实,他最想走天生桥,但又最不想走天生桥出去……
“我不想矫情,既然不想死了,那就得好好活着,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