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留下我头发。”夏瑜想想都笑：“假如我某天莫名其妙死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人话吧！”杨一瞪了他一眼：“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骂我。”
“我就想着，在哪里我不一样只为了活着？我最拿手的不就这手枪法而已，干别的我还真不见得好。再去哪里？去投靠龙主席？我怕我下次走不出来，滇军很厉害。”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师傅，真的。我就想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每天能乐呵呵的，有吃有喝平平安安就万事大吉了。否则我还逃出来干嘛啊？被我打死的都是自己相依为命一年多的兄弟啊！但那又怎样？
我该很内疚？还是自杀谢罪？我整天愁眉苦脸内疚去死他们也不可能活回来啊！而且我也真没那么大勇气去死。整天哭着也是活笑着也是活，内疚也要活，那还是笑着活吧，活着的人开心最重要。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能让活人比死人更受罪不是？”
“所以我就觉着吧！其实你这也不错。你看，规矩没那么多，人自在，偶尔拍拍你马屁就成。现在你人多了，我是你徒弟，他们也不敢喊我做什么，我可以当自己的二大爷。
而且，我真不能又去当兵啊！他们都是干革命的，谁知道今天打明天是不是就好上了还成儿女亲家一起合伙割别人命去？我就担心着真有这么一天我这命先给人家割了，所以还是不再招惹他们的好。
再说，跟着你你偶尔还能在我身上弄弄，你一弄我心底就踏实，感觉鬼也不是那么好怕的，我告诉自己我师傅会捉鬼来的……”
“呕——看来你从小被鬼折腾得确实不轻……”
“能轻吗？”夏瑜一下子变苦瓜脸：“小时候我把我老家周围的老坟不论谁家的都给拜了个遍……”
得……估计都被折腾出心魔了……
“所以师傅你说是不是？走哪不为了活呢？我只要在这里尽量保你活着我不就也是一长寿命？而且你只要不让我去做超乎我底线的事情，我保证能完成的都给你弄得漂漂亮亮。我就做着那么一块比鸡肋多那么点肉的鸡骨头就好，弃之可惜食之有那么点味；卖不出高价换不来大米，真挺不错……”
吃过早饭，杨一也和夏瑜加入木匠行当中；于是，这帮合棺材的土匪中终于出现一个正儿八经的木匠师傅。
没做两下，夏瑜那点没入行的毛坯手艺还叽叽歪歪地指点别人半天，弄得杨一都不想做了。天气太热，而且实在是……丫一个个的手艺你也别指望他能给你做出个花样来，难怪人夏师傅都看不去！
而且当初说做毛一点也是他自己发的口令。但实在太过毛糙没半点技术涵养，很让一个真正的木匠没心情有没有？
一块板子开出来都不能用刨子刨一下的。那板子切割得都不是走直线，一刨还有一块合用的吗？据他们说法以前有兄弟出事都这样的，整出几块板子量好尺寸啪啪一订就搞定，又不是绣花的活计。最当初山寨里有兄弟还是裹张草席就埋了呢！你看看现在山下好多穷人都这样，咱山寨有口棺材带走得是多幸运事情？
好吧，他们唯一守的规矩就是订棺材时没有使用铁钉……
杨一觉得再掺和进去有点侮辱鲁班祖师爷，夏瑜也看得好似他比杨一受的侮辱还重，总嘟嚷着：“我是个木匠，我是个木匠……手艺人……”
跟杨一跑没影……
杨一看下进度十几口棺材吃午饭前这帮‘师傅’一定能折腾出来，今天的任务肯定是个轻松事……
回屋后，他找来二当家，希望对山寨的进项支出做一个更深层的了解。
二当家带上老花镜，很仔细地向杨一做报告。
原来，山寨里竟然还有固定收入来源的。
比如四川上来的绸缎，人绸缎庄固定每个月都会送来买路钱。人家做的大生意，只买个平安。再比如，还是四川上来的酒，云南下去的烟土等等，还挺多，都是搞长期贸易，来往比较频繁又家大业大，人根本跟你折腾不起。真不是有多怕你，有一批长期贸易的烟土头子还是一手握重兵的将军，如果你跑人家地头你屁都不是，到你地头该你牛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嘛！何况有财大家发是共性。
如果你二郎山不这么光棍只靠抢劫过日子，而且老窝足够扎实险峻实在不容易给你拔掉，人家也不会轻易给你孝敬。你让牛头堡去试试？保证人派出来的护卫就足够把堡给你从山上踹滚下来。说白了二郎山土匪靠抢劫过日子，最大的资本是找了一块风水宝地。
随后二郎山的收入来源就比较零散了，都靠鸽子窝提供一些沿路想做两票没上税的，或者正当生意偶尔来走几次的；总之咱不是熟人咱就不用关照。当然你人太多我也不关照你，先记着，有你落单的时候……
土匪，就该这么无耻……
出项就简单多了。二郎山都是养自家人，山里缺什么就去外面买什么。当然是在抢不到的情况下，其实他们自给自足的能力是很强的，至少到现在，山里储存的粮食真能吃上个七八个月，没外面传的一两年那么夸张。但人家足够有底气，有种你来我山寨围上七八个月试试？
不过他们一向坚决对外宣称两年，是真怕遇这么个疯子。虽然围两年的疯子肯定还没出现，代价太大了点。
统计了下枪支。三八大盖和盒子炮有三十多支，长的什么三八步枪和单发沙子的民火枪三四十支不等，大多放碉堡里呢，平时不怎么用，那东西没盒子炮轻便。
最最幸运的是两挺机枪。这东西简直就是寨子的定心丸啊！想当年得来也不容易，全靠运气……丫捡了当时胡若愚的退川部队的漏，这也得感谢龙大主席啊！龙大主席威武，不是他打得胡若愚东倒西歪哪来的这样大漏可以捡？可惜就是子弹不多了，多次试探人玩军火的机枪子弹，人家打死说弄不着……现在库存只有几千发。
不论军火贩子是真弄不到还是假弄不到，山寨也没法强求。其实谁心里都清楚，这几年即使是别的枪弹都有一点卡，分量扣的有点紧，谁也不希望某个点太过强大不是？维持一种相应平衡对大家都有好处。
主要军火贩子都不是纯粹的商人，丫说白了全是各个武装里流出来的，否则民间谁个往哪买武器去？民火枪要制造还得拿你步枪构造来对照对照才弄出来的。
吃过午饭，十多口棺材果然已经整整齐齐摆放一排。一群‘木匠师傅’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杨一很想问问师傅们那有两口棺材张着一张嘴是很饿吗？
也许吧！它肚子还空着呢！
杨一让人将棺材抬到大当家门口。大当家门外正燃烧着一堆堆纸钱，死者家属围城十多个小纸钱堆子。
本来早上派人下山去打算重新请几个先生来，这么多尸体躺着太清净总有些阴森，结果下山的说发大水请不到先生了，先生大多都在河对面住着，这面有一帮子人还不在，走得太远请回来估计得下午过后……
得，算了把！杨一想着还是自己来，虽然他不是道士，但恐怕比一些毛道士都强上不少。
他最怕的就是死者灵魂出问题化恶鬼以后回山寨闹，特别如李老五那种特殊命格还凶恶的人，如果灵识太强不即使遏制他让他强大起来很麻烦。
杨一吩咐人把棺材抬放一排，将棺材上空搭好白布遮挡，让家属从大堂将老道给众死者写下的灵位给依次抬出认领一具棺木，选定把灵位放置棺木下。
屋檐下重新摆一张香案桌，点上香烛，杨一朝天祭拜后念了一段咒文。不是经文，是咒文。和超度无关，那是老道昨天做过的事。他是要压灵，有些小亏阴德，强行把灵魂的意识降低到最模糊境地，安全度过七七之数。
但家属哪能理解这东西？心里涌现的只有无限感激。杨木匠，挺好的一个人啊！
吩咐人将尸体一一抬进相应灵位的棺材，杨一才去出老道留下的七七镇灵符压上死者额头，命人合上棺木订死。
说实话，这么大的天气宋大熊的尸体已经在发臭了，那味实在让人有些想吐。
杨一挥挥手：“都送出去吧！各家的棺木各家跟好，别走乱了。到了地头入土后把灵烧坟边。宋二黑和宋大熊的灵位找俩没结婚的送去。”
把所有死者送走，山寨终于开始恢复往日的宁静。暂时没有想过出去打草，人总是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来接受一些新的次序，新的生活进入者，新的领导者。
人把宋二黑的家打理出来清扫得干干净净，甚至用石灰将每一个角落撒过扫掉，驱走一切晦气，从此五间正房归杨一和夏瑜所有。
宋二黑的两房姨太太都不大，很轻松就被内部消化掉……结果杨一和夏瑜一般走，有人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