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伦叔有些后悔让杨一去堡里。这不，午饭都被送下来了偏生去取点东西的人迟迟不来，肯定不可能说对方无故地耽误。
等得匠人们都吃过饭随意找地方午休或侃大山的时候，他都有些想自己亲自回趟钱家堡，结果刚到边缘就看到杨一姗姗回来。
语言上大的冲突没有，但本来不怎么待见杨一的伦叔肯定告警两句，却得不到杨一任何回应。
没有了邓矮子工程一样得继续。木匠活不是解几何题，说到哪儿不成了就没法继续，二十可以跳过，或者选择做别的题型。
随即的秋收冬耕准备有意识第给本县人放了几天假。看这日子，晃悠得并不慢，萧瑟的秋风中黄叶落不停，秋的气息似乎已经开始逐渐收尾。
这日，杨一有意识地加了一件衣服。假如本身不做太多活计，只是四下巡视的话，单衣在山风中会有些冷。
夏瑜应该算一个比较懒惰的人。嗯，准确说在工地上做粗活方面比较有惰性，但今天却出奇地很出力；因为，假如如往常一样闲散他怕自己感冒！
中午，刚吃过饭，曾礼从下面上来。
这绝对是稀客，开工以来，曾老道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来过这里，甚至双方几乎杜绝来往了都，毕竟杨一很忙，没去搅乱老道心情的时间。
“杨师傅。”曾礼爬上来还在使劲喘息，略微弯腰抚肚，额头见汗，看来一路速度不慢。
杨一惊讶过后问：“曾师傅这是？”
曾礼等气息匀了才说：“听唐师傅说您在这里，所以我家师傅才嚷我跑一趟，特意请您下山。”
杨一问：“有事？”唐师傅肯定指唐胖子。
曾礼点头，道：“杨师傅，一时也无法和您说清，是因为新建县政。府大楼的事。这时分，除了我师傅外，唐师傅和聂师傅都在，让我特意来请您。”
杨一不再多问。县大楼的事，县城就这么大点，这几天一直停着没动工，他是知道的，也基本明白邓矮子和唐胖子这几天总不见人影，多半和这脱不了干系，不过传闻是说新建大楼闹鬼，还伤了几个工人，具体原因就不知道了，反正也不干他什么事。
这时他回头，叫来软骨头交代好工地上的事，瞟一眼旁边夏瑜，说：“跟我一道下山一趟。”
于是，取了鲁班尺，三人匆匆下山。
县大楼同样是邓矮子设计的。说实在，这关县用邓矮子这种留洋的设计师，实在有些屈才。本来他最初的设计里面融合有西欧风格，但偏偏条件不够，比如钢筋水泥就是一大难题。
省城有钢铁厂，甚至区里现在都新建了一个水泥厂。奈何这年代的钢铁实在紧缺，不说颠南一带的困难运输，单说排轮子钢铁方面也轮不到小小的关县来，倒是水泥容易弄一些。记得关县唯一用过钢铁和水泥的建筑当属几年前的水电站了，那应该算必须的硬指标。
所以，邓矮子来这地方搞设计其实真心挺不容易的。
县大楼是木结构，其中还混杂着牢固的石结构和三合土加青砖；但木结构是所有支架的主体。
等三人走进工地。工地四处都堆放满各类材料，整个工程被青砖围墙围困中间。果然不论任何时代，还是政。府工程最有钱，也最任性。
里面的主体支架已经打好一楼，不过大楼的整体设计是连天沟顶一共五层，据说它的出现将来会成为地标性建筑物。
第一层不但支架已经打好，甚至外围绕柱子的石墙很多地方都砌到人多高。杨一走进大门一看，里面倒是空荡荡的根根柱子林立，后期效果不是用青砖便该是直接装木板。
“他们人呢？”杨一问。
曾礼伸手：“就在前面转角。”
大楼占地面积有些大，杨一走正大门进去显然走错了方向，因为曾礼指的是左转角的串房。不过无所谓，现在内部没装好，走哪都通。
“矮子，真的，我不想揍你，没事儿哪凉快哪儿去。”
渐渐走近，杨一明显听到唐胖子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不言而喻，对象肯定说邓矮子，至于原因，不明。
“但现实就是，不论什么原因，大楼不可能这么搁着不动工，更不可能这时候挪个地儿。胖子，姑且不论这有的没的，或许事情就真没你们想的那邪乎……”
“那你再给我说说这血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死了的工人又怎么回事？”唐胖子似乎按耐不住，强势地打断邓矮子都话。
“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我的两位小爷哦。”一个陌生的声音，杨一不知道事谁；但这人肯定是和事老般的老好人，估计是两头都怕得罪。于是刚放下的脚步再次提起，大步朝这群人所呆屋子跨进去。
“来了。”胖子恰巧回头，看见领头的杨一，面容轻微换了笑容，可算是把他这几天紧锁的眉头亮了一下，不过随即又锁了回去。
杨一微一点头，随即朝另外两人打招呼：“曾道长，聂师傅也在？”至于邓矮子，就算了，俩之间只有怨气没感情。
老聂驼子倒热情些：“听说你在上面给钱议员家建道观，我和老道知道了就让曾礼去把你请来，可怜我俩这胳膊腿亲自上去就算了。顺便给你引荐，这位是县里建设科的冯科长。”
“冯科长。”杨一抱拳，微微弓腰。对方莫约四十多岁，弥勒佛似的，看着绝对不是一个有官威的人。不过县里能做上某个科的人物，都应该不是简单货色；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县里总共就那几个坑在那摆着，所以绝不敢丝毫怠慢。
倒是听刚才这科长在唐胖子和邓矮子间和稀泥那身段放得够低。邓矮子不说，唐胖子那身份，似乎就不应该仅仅只是一个老子是著名风水师那么简单了吧？
“诶！杨师傅。”冯科长却一点没托大，同时抱拳回礼，同样点头哈腰，动作比杨一还快捷频率也更高，嘴里热情道：“杨师傅客气了，早就听说过杨师傅大名，奈何今日才得一见。”
其实杨一还真高看对方了，这厢反而把自己弄得有些发蒙。冯科长是县城少有的几个坑的人物不错，但科室也分个高矮差别。
建设科？最没存在感的衙门了。这年代要么手里有兵要么手里有钱，至于建设科这种衙门，有点关系的宁愿去什么军事科等衙门下面找点差事也不愿来这挂个‘长’字。关县一年到头有几个建设可搞？今年还好些，一个学校一个政。府大楼。可财政有财政科垂直……
总之，他这个建设科科长真没啥卵用，不是到处拉皮条就是四处和稀泥。他应该算是不属于三大派系任何一方的吧！人三派都不怎么在乎这个位置，于是正好给他捡住这条烂鱼，问题从此以后三派的人在他面前基本都属于爷，他还偏生不能朝任何一方靠，怕打破某些特定平衡自己成牺牲品……
“冯科长客气客气。”
“都别尽扯些没用的了。”唐胖子挥挥手，似乎也真没把人科长当回事，有些烦躁道：“我们现在是真没啥办法，而这毕竟算是在修房造屋上出了纰漏，所以才找你来看看有没有点想法。上面给的压力大，再这样下去，真顶不住了。”
冯科长明显有些尴尬，但也只是笑笑。压力，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李县长亲自发话，这问题得尽快解决尽快复工，而且还不能留下后患，毕竟将来他可都要在这里办公的……
曾老道瞄了众人一眼，才主动站出来说：“小杨师傅，相信你也看到了，也感觉到了……”
杨一的确看到了，进门就看到了。而且进门就感觉到一阵阴风，阴气很重。
他回头看向夏瑜。夏瑜的脸色苍白，脑袋几乎缩进脖子，瑟瑟发抖。这时还不忘努力递给杨一一个难看的笑容：
“师傅，这里的风，像刮人心头去的……”他打了个寒颤，才补充出最后一个字：“……冷。”
杨一顺手把鲁班尺递给他：“抱怀里。”
果然，接过鲁班尺抱紧的夏瑜脸色慢慢开始回暖，但还是有些发瑟。不过比起以前，这表现都算很大的长进，居然没被迷糊。
末了杨一才再次看向四处。老道所说看到的，就是这间支架大屋，八根柱子居然开裂，八根直径足足二尺二的木柱，居然如烂木头被暴晒过后全身开裂。开裂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无数裂缝里居然有血水渗出，让每一根柱子如同人被荆棘刮花的手臂。而且每颗柱子脚下都凝聚了一滩血水，看边缘处已经凝结，可裂缝口新鲜血液又似乎没有停止，如同生树木被砍了口子往外面渗水一般。
杨一凝重地点头，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根最近的柱子面前，伸手在缝口处粘了滴血在指尖，放鼻子前闻闻，说：“能看见的都看见了，能感觉的也感觉到了。有道长你在这里，我想我能看到能感觉到的，你也肯定不会落下，甚至比我还深。”
他眉头拧做一团，这还的确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