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原因,据说兴建中的建筑物,无论怎样都需要动土。其实动土便是破坏了土地的风水,因此会触怒很多冤魂,冤魂就会想方设法找替身投胎。
因此,鲁班的打生桩,即满足了被触怒的冤魂,更让死去的小童灵魂死死地被压在建筑基石里,从此只能默默地守护着建筑物,成为建筑物的守护神。
“听说你们有传承的木匠有一门打生桩的手艺。”冯科长竟然不闪不避,直愣愣和杨一对望。
“是有。”杨一缓缓把脸转开:“可是,很残忍。”
“确实残忍。可是死去六个匠人同样残忍,甚至还会更多。”冯科长出奇地穷追不舍。
“你们想在县大楼下面打生桩?可曾道士他们不是有结论阴风是人为的吗?”杨一又一回头质问。
冯科长晓得有些不屑:“今天的话你知我知,绝不出六耳,你该明白?”
杨一沉默片刻,点头。现在状态下的冯科长,绝对不是正常的冯科长。这几天杨一多少打听了下这人的脾性,今天的状态只能说明他背后站着个人,一个心里明白而不必说出口的人。
“他们得出的不过是猜测而已,真要让他们弄个明白出来,还不知道何年何月。你说呢?杨师傅?”
杨一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山坳里的一颗伞型杉树。过了一会,才摇头:“抱歉,冯科长。打生桩这种事太损阴德……”
“杨师傅,考虑清楚好些。”冯科长也跟着摇头:“有时候先把屁股坐正,以后路肯定才更好走,这可算是难得的一次机会,凳子我给你端来了。可别学我老冯,现在想找跟凳子坐都没有,有也已经不敢去坐了,反而被人家嘲笑屁股太大。”
嗯,冯科长现在的屁股确实大,大到三方都不会给他递凳子;但又悲剧地三方都可以像使唤狗一样使唤他,所以这么一来他的确没坐下的可能。
可杨一最终还是摇头:“对不起,冯科长。我杨一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
冯科长一抬手就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杨保长,算起来我们还是同僚?牛头堡整个都跟你学做起了木匠,前几天来投奔你的未婚妻,如果他们没认错应该是从牛头堡侧面山上下来的吧?”
杨一表情瞬间变得难看,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只是望着冯科长不说话。
“年轻人想上进是对的,但得注意走对路子。当然这年代也无所谓白和黑,路走对了,黑的也能变白。”
杨一盯着冯科长的眼睛:“所有的东西你们准备妥当,定好时间,必须晚上阴阳之交。”
冯科长终于长长吁了口气,整个人笑起来浑身轻松:“这就对了。”他走过来拍拍杨一肩膀:“你现在屁股还小,坐到哪里都不会翘;放心地坐下去。你轻松,我也轻松。”
“但我不敢保证能有效。”杨一没心情和他闲扯淡:“曾道士和聂水师不是无能之辈,而且我也觉得很有可能有人为因素控制,所以……”
“没有所以。”冯科长神秘一笑:“你等我的消息就好。”说完,就打算转身走人。
“慢着——”杨一把他拦下,眼睛飘忽着回望正建的道观,说:“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我想拿下政。府大楼的后续工程,所有。”
“哈哈哈哈——”冯科长哈哈大笑,回头用手指着杨一:“不够理智;不过放心,这话我一定给你传达到,至于能不能成我就不敢保证。不过你这个承包模式很吸引我,假如以后有机会,说不得我都得来找你;放心,至少大小我还是建设科科长。”
末了,便真的走了……
“不够理智……”杨一喃喃。冯科长的话的确乱了他的心,无法理智。他们究竟知道多少?杨一心里没谱;相当没谱。
记得曾经徐小倩说过她从来没出过二郎山,那肯定不是认出徐小倩的这类简单原因。那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虽说黑的白的这年代无所谓,但那是从冯科长嘴里出来的,隐藏在背后的李县长又是一个什么态度?
他突然感觉自己实在太渺小了,在人家眼里不过一只蚂蚁而已,还是只赤。裸裸的蚂蚁……
他必须下山想法找人问问。
一路上思绪纷飞,连熟人打招呼都没听见。
回到大院,院内徐小倩和一大娘在摘菜,两人一边还小声说着什么。厨房内炊烟腾飞,已是开始准备晚饭时间。
杨一对刚抬头看见他的徐小倩道:“你跟我来一趟。”直勾勾地往自己房间走,还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
走进房间,徐小倩脸颊通红。想起前几天杨一对她做的事,她内心又忍不住怦怦直跳;现在房间里孤男寡女,又是明面上的未婚夫妻,谁也说不准杨一又会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
但杨一表情严肃,坐在床头书桌前,指指床沿,说:“坐,我就问你点事儿。”
徐小倩内心一松,但同时竟然还夹杂着点失落,小心地做床沿上,竟只落座半边屁股,可见内心依旧有着对未知的忐忑。
杨一盯着她,问:“最近山里一切都算正常吧?”突然,他竟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问的,面对徐小倩这无知的姑娘。
徐小倩摇摇头又点头,老半晌才回答:“都挺好的,也没啥……不正常。”
找错了人,杨一甩甩头。
“你们前几天下山,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陌生人?总之,没见过的?”
又是一个白问题。徐小倩没见过的人何其多?只要不是二郎山的都该是陌生人吧?可能杨一想问的,就是路上有没有碰到人,特别是刚下山的时候。
徐小倩努力回想,摇头:“三哥特意交代,路上小心让人看见。所以嘎子和孙娃子都绕小路从小干沟出来的,路上也没碰见人。不过接近县城,人就多了。”
杨一想着。姚天柱没让寨子里经常出没的兄弟送,而是让俩很少在县城出现的生瓜蛋子下山,这里面没毛病;唯一的毛病就是没选择晚上,白天在县城会不会被特别有心的人认出俩生瓜蛋子?
他需要认真冷静地捋一捋,于是挥挥手道:“你先出去做饭吧,我要仔细想点事。”
徐小倩有点担心地看着杨一,才慢慢起身很不放心地走出去,顺便把门带一带,却没关紧。
杨一两手放桌上撑着下巴,忽然腾出右手抹一把额头仔细地分析着。
若冯科长那里知道的仅仅是徐小倩来自二郎山还好些,就怕人家什么都知道了。这绝对是两个概念!如果冯科长那什么都知道了,那他知道的渠道呢?
二郎山有叛徒?不可能。杨一想想,应该还没人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即使再贪得无厌的人,不论为什么都得自己活着才能享受……
那……老道?聂水师?牛头堡的人?
老道,聂水师……想想还是不可能吧?这些老江湖行走江湖的原则很深,也没优关利益在里面。牛头堡?
似乎都没可能……
晚上,所有匠人回来,杨一和往常一样尽量平静地和众人一起吃过晚饭。有那么一刻,他很有冲动带上夏瑜去老道那里探探底,但最后被他自己压制下来了。
乱了,还不如睡上一觉。于是,杨一翻来覆去地熬过一夜。
所有一切都宁静,都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征兆。连续两天,不说夏瑜软骨头,就连尹志强这样的粗汉子都能感觉到杨一心事重重,但又无从安慰起,只能找机会拍拍他肩膀。
杨一照了照镜子,发现过多地焦虑和用脑竟然让头上冒出几根白头发,绝对的少年白,他赶忙找夏瑜给他拔掉。
结果双手拿枪灵巧无比的夏瑜,在他头上拔出好多头发。可杨一仔细一看,白发不过十之一二;他恼火地一脚踹夏瑜屁股上,让夏瑜有多远飞多远。
这天傍晚,终于等来了该来的人。杨一招呼软骨头带着匠人先回去,先吃饭不用等他们,他让夏瑜和他一起留下。
叫夏瑜一边去看着点,说和冯科长有点事谈。
夏瑜满是疑惑,不明白杨一怎么和冯科长纠缠不清了;但还是点头远离两人。
“冯科长。”杨一笑得很勉强:“七对童男童女,你说我将来会不会不好死?”
冯科长愕然:“那你不还是应下来了?”他紧紧衣领,让风不能肆意往身体里灌。随即才说:“没事多看看报纸,看看外面的世界,军阀混战,每天得死多少人?死啊活的这年代又算得了什么?”
杨一背过脸讥讽地笑笑,没说话。
“这年代人命不值钱。有些人活得比死都不如,活着并且能活好的人有几个?碗里就一个饼,谁都想抢着吃,抢不到就饿死。”
杨一回头,笑道:“冯科长算抢到的那批人?”
冯科长有些尴尬,说:“我一直是吃馊饼长大的,别人都不愿意吃才剩给我一口。不过你不同啊杨师傅,你年轻,所以该有冲劲去抢。这不,本来是别人碗里的被你抢过来了,大楼的后续工程,只要事成了一定交给你。并且如果杨师傅懂得什么东西该吃什么东西不该吃;有些吃不完的也乐意拿出点来分享一下的话,说不得以后落你盘子里的食物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