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媚儿很好奇，像打开一个宝藏。对杨一的过去，其实她一直充满着兴趣，只是不得其门而入。于是问：“为什么？”
杨一摇摇头，没回答……
杨一不会回答钱媚儿。也许今天晚上能决定敞开怀喝酒，已经是他的极限。正如他所说的，他不会和人说他的故事，他只是在担心他体内慢慢在滋生的血肉，过去和现在让他挣扎。
但不可否认，这顿酒更多的是他需要发泄，不见得他说刘霸天那个坎已经过去就过去了，再豁达无辜被人践踏演给别人看，心里能过得去？
愿意当孙子的人，只是因为他更想当爷……
和钱媚儿说这么多话也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倾诉口。毕竟一个人心里装的东西多了，是否真的好受？
所以，杨一摇头没有回答，重新端起酒碗，道：“说好陪我喝，来，随意。”
钱媚儿看杨一断掉话头，有些失望。本来看杨一今晚有拿她当倾诉口意味的时候，她还以为今晚能在杨一身上听到她所没法了解的很多东西。结果，杨一自个儿掐掉，宁愿继续憋心里……
“难道你的人生还能比我凄惨多少？”钱媚儿有些不甘心，试图旁敲侧击道。
杨一笑道：“各有各的命，没有什么凄惨不凄惨的，没法做比较。真要对比，命运不外呼生死。”
他回头看着钱媚儿。也许因为火红的烛光，也许因为酒量太浅，那张俏脸此时显得格外娇艳。
他愣了一瞬，说：“论生死，我肯定比你看得更淡。你觉得，道观最有可能是谁动手脚？”
这转换，竟一点都不生硬，盯着人的脸，全程平静地就把话题过渡过来了。
钱媚儿颇为无奈，看着杨一：“会是你们内部的人吗？”她只是胡乱应付着猜测。
杨一转头没再看她，而是提起筷子，不过伴随着直摇头……
“那……同行相嫉？”钱媚儿接着猜测。
杨一不住地摇头：“我不知道，面儿有些太广。关县不在我手下的同行不多不少，却都是一些散人；多大仇怨至于劳心劳力至此？我内部；我杨一对人不刻薄，因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将来还想做什么。”
钱媚儿翻翻白眼，心想提出一个你就否决一个，你是在让我帮你排除呢？
没想到杨一越来越正常，刚才还有的一点借酒释放发泄的状态似乎全然没了，反而又提起筷子和凉菜较劲，一边接着道：“今天事儿虽然接二连三，我还真没怂到连考虑问题的本能都没有。十好几根梁被锯断，能做到这地步的只能是晚上，白天道观都有人。我内部，白天我也尝试了下观察每一个人，至少表面没有任何迹象。”
钱媚儿端起碗找杨一轻碰，反正她弄不出半点头绪。浅尝一口酒干脆放下双手把杨一的左臂挽紧些，身子轻轻斜靠上去，闭上眼不说话只听着。
杨一单着右手继续夹着凉菜，他的确有些饿了，所以吃得还算痛快。
“我宁愿都是你怀疑的。比如内部，或同行相嫉；别给我弄出别的原因，或突然冒出类似刘霸天似的无妄之灾；我都找不着地儿说理去。”
“不会。”钱媚儿扭动一下身子让自己枕舒服一点，道：“再有刘霸天，我给你顶过去。”
杨一有些好笑，独自抬起酒杯：“你爹呢？”
“他没理由。”钱媚儿小狗似的皱着眉头，直摇头。
“你爹会不会忽然找来这里？”杨一突然问。
钱媚儿眼睛都没睁开，问：“你怕了？”
杨一摇头便笑：“今晚我真不怕他。人说酒壮人胆，何况我今天本来就不顺，说不得一冲动也就不顾及什么后果。”
“咯咯……能说这话就证明你还是怕他。”钱媚儿只是靠他手弯里咯咯地直笑，脚上高跟鞋踢踏着。
杨一一怒，顺手把她整个人掏进怀里，平躺膝盖上：“信不信他找来我正办着他女儿，我还不信他能亲自下场把咱俩分开？”
毫无征兆，钱媚儿被他动作吓一大跳。可横躺膝盖上，看着杨一有点炽热的眼神。想起刚才，她确信自己没有过多挑逗对方，仅仅只是将他那被自己压住的左手拉出来，往旗袍开叉的大腿嫩肉上摩擦摩擦而已。
她不认为杨一是如此不能把持的人，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主动想做点什么。此时竟见对方额头微微冒气细汗，于是她把目光转向杨一的眼睛，媚笑着娇滴滴挑衅道：“你敢吗？”
从杨一的角度，因为桌子挡住亮光，钱媚儿的媚态他看得并不多清晰。但足够了；那娇媚的声音都足够人内心一颤。此时，他的左手在抖，不停地哆嗦。因为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也是从来不敢想的一种探索和尝试……
“嗯……”钱媚儿忽然眼睛一闭一睁，忍不住呻吟出声；最后干脆眼睛一闭，紧咬的下唇也放开，索性张开嘴大口喘气；右脚不自然地慢慢往回收，脚上高跟鞋不经意间脱落，浑身瑟瑟地发抖。
原来，杨一的左手，竟然从来不曾从钱媚儿大腿脱离，此时更是，已经探索到足以让他内心悸动的地方……
“啊——”钱媚儿突然大叫一声，整个身子从杨一膝盖上起来，双手勾住杨一的脖子。那对眸子，娇艳得欲滴水；随即，如野兽，杨一反而如败溃的阵地……
终于，似乎从下半身转移为上半身。三支合并的蜡烛在微风中摇曳；杨一再次反败为胜，化被动为主动探索着一切，一切未开发的阵地。纠缠中，他突然抬起钱媚儿的一条大腿跨坐凳子上，随即腾出手再次往下探索，两个人影渐渐朝条凳倒下……
“呼——”
咋地，一阵夜风大起，桌上的蜡烛应风而灭——
“嗒——嗒——”
萝卜头随桌面翻滚，桌上还剩下的酒菜翻飞，几个跟头掉落地下。只有还剩半坛老酒的酒坛屹立不动。与此同时，道观四周啪啪作响，道观未完成的建筑物竟在狂风呼啸中发出各种难听的叫唤。
有各类未放置好的小物件被大风吹翻，甚至随风翻腾撞各处柱子、墙壁上。夜风发出‘呜呜’的难听嚎叫。
杨一应声而起，屏住微喘的气息，迷茫的眼睛瞬间清澈，四下看去，没有明月的夜空下，实在依稀得很。
“好大。”钱媚儿同样被这阵风吹醒，此时刚抬手挡住被风吹打的侧脸，她人尚躺在条凳上，发鬓凌乱而气息不匀。不过她应激性说的是风好大，两个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字眼。
“别说话。”杨一快速地打断她说话，臀部悄然中往后退，从钱媚儿大腿上滑下，坐条凳尾坐实，右手不自觉朝桌上摸，竖放的鲁班尺没有被吹走。
“呜呜——”
凭地又是一阵大风卷来，整座道观再次在狂风中大作，道观周围的树木在狂风中大吼。
“咔擦——”
有树枝被狂风卷折，呼啸地空中翻飞一阵落地……
杨一伸出左手慢慢将钱媚儿拉起，眼睛却始终没有转动一下……
“喵……”
“吱吱——”
“啾啾啾——”
各种小动物叫声不绝于耳……
“啊——”钱媚儿突然一声尖叫。
“别怕。”杨一顺手捂住她的嘴，说：“起来，把鞋穿上。”
也许，今天最大的错误就是钱媚儿再次穿来高跟鞋……
原来，钱媚儿的尖叫，是她看到了黑暗中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不但亮，而且赤红，分布在各个角落。有地上，有远处的树上，甚至近处的房顶。
“呱呱——”
“噪——”
这是青蛙，还有乌鸦……杨一能分辨出每一种叫声，都是日常很常见的各种小动物。
“走——”他拉着钱媚儿小心地跨出条凳，将对方紧搂怀里，一步一步往外走。现在他最庆幸，这么多眼睛中，这么多叫声中，明显没有大型动物。应该是道观左近没有大型动物吧！或者是大型动物很难被夺魄控制？
“噪——”
“啊——”
“啪——”
突然一对如豆的赤红眼睛从房顶飞射过来，引得钱媚儿再次尖叫。杨一横起鲁班尺，一尺将其砸下，乌鸦应声着地。
“呱呱——”
“吱吱——”
……
不能走了，杨一看着地上突然奔跑如箭的小动物，天上扑腾翅膀无数飞鸟，快速将钱媚儿楼进怀里，道：：“吊住我脖子，脚夹住我的腰，闭上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首先扑飞过来的各种鸟实在不少，从四面八方而来，应接不暇。杨一的鲁班尺空中如同残影，只听见噼噼啪啪的声响和惨叫。
他甚至没时间骂怀里的蠢女人，双脚夹腰能把脚打直吗？像树懒一样把他吊住就算了，不能把他的大腿也缠住吧？忙碌中好不得不伸出左手将那俩滑腻的小腿捋直。
这绝对是一场痛快淋漓的战斗。当天上的死一批，第二批随即扑来。地上也没闲着，已经扑倒跟前。杨一的鲁班尺绝不仅仅挥出残影，而是各个按键释放。一会开花，一会伸出一个格子，从格子里满天洒出粉尘，只听得各种动物声惨叫不绝于耳。
“嘶——”
杨一脚上一阵钻心的疼，匆忙一尺子下去。他敢肯定一定是一只蜘蛛，这小东西眼睛太小防不胜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