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奈何桥上三生石
半阵胭脂2018-04-15 02:123,187

  “我注定不会是一个能被历史铭记的人,第一次礼部试,毫无疑问名落孙山。然而年轻如我并没有多么沮丧,更急切地想回乡,回到我魂牵梦绕的人儿身边,给予她最需要的安慰和寄托。”

  “我回来了,但是得到一个让我如雷轰顶的消息。在我离开的大半年里,家族竟然和岳家彻底切断关系。至于我的媒妁婚约,自被一刀斩断。我记挂的人儿,我甚至再也找不到和她取得联系的方式。”

  “原来,仅仅大半年,岳家受牵连以致家族迅速衰败,已无当年门当户对之吁。而我,十六七岁的举子,可谓天之骄子,如何能和一个衰败且有污迹的家族联姻?没有人会允许,甚至县里座台,州里座师刺使大人都一一传来信函,若为将来,斩断干系。而岳家,因家道衰败,以至于不得不举家背井离乡,不知去向。”

  “是啊!干净利落,我能说什么?对谁说?我无从说起,我无法联系上她,连她曾经的丫鬟我也找不到。一切……我只知道从此我生命中少了什么,独爱酒和画画,一遍一遍地重复,以她的自画做底。少做诗书文章,更少制经论策。”

  “三年,又是三年,我已能蓄须的年龄,我再次来到京师,参加我的第二次尚书省试。”

  “这一次,我更多的是回忆我这三年做过什么,和手中基本不停的酒。我爱酒,如痴;我爱画,毅然。制经义论策,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比三年前是长进还是倒退,名落孙山何其自然。”

  “我更爱流连于外,不想归家。从京师回州府我足足游走半年余,流连于众多山水之间甚至流连于无数花粉柳巷。”

  “州府,一条花船上,我再次遇见她,或说第一次遇见她。我不敢相认,她毅然不敢。我们默默相坐无语。”

  “后来,她默默半抱琵琶,为我弹奏一曲李龟年的《伊川歌》。她曾对我说过,她独爱李龟年的曲子。”

  “我默默拿出我贴身的好几副画像。有她的,也有我的,还有我臆想两人一起的,花前月下相依相偎。泪,不经意间打湿了我素来最珍爱的画,可我并不着急,因为多少梦,尽在眼前。”

  “琵琶结束了,她拿出她贴身的东西,和我能相差几多?两份心思一处头,寄得相思临画中。”

  “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由小童带回去;我倾尽当时身上所有家财,为她赎身。我们一起离开州道府,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们为了生活,流浪,做过很多很多下作活计。”

  “奔波数年,终于安定,由于时局开始不安定,流亡的人日渐增多,我们竟重新建立起一个全新的身份,彼此经营起一个属于我们温馨的小家。而我,也稳定地在县里做起一份小吏的差使,一手画工做缉拿告示等再适合不过……”

  “匆匆又几年,我竟然从普通小吏做到了县尉一职。县尉负责管辖诸曹吏员、追捕盗贼,以上不过主薄、县丞、县令两三人,当算县里比较有实权人物。然而,往日糟糠之妻整日柴米油盐难惹人注意,今县尉之妻犹作新妇,只得须做打扮,竟似天仙般的人物,惹人相怜。这厢可不好,惹来了县令的侧目。于是暗使绊子,欲据为己有。”

  “多年为活命奔流,我又岂是好相与的人物?手下一群缉道小吏,向来予人厚实,很得人心。时恰逢黄巢起义,义军如蝗虫一般倾泻而来。于是我杀上官取而代之,倾一县而投义军。”

  “黄巢当时东边受阻西边亮;因本县可谓兵家必争之地,不费一兵一卒自下,从此一州门户大开,何其喜悦?更亲自接见于我,重重赏下不说;因听闻我也如他一般落地举子,尽是同病相怜,非得往身边留用。”

  “俗话说红颜祸水不在乎如此。我花开后百花杀,何等气概的人物?在某一次半醉的时候,竟然对我说,他常伴身侧佳丽数以十计,不及我身边一人。”

  “我又非傻子,如何不懂其讨要意思?旁顾左右而言他,想蒙混一时在做打算,兴许他黄巢这等人物,酒醒什么都忘了。”

  “但我完全想错了。黄巢什么人物?世之枭雄。他想得到的,哪可能畏首畏尾?我又是什么?太过高看自己了吧!不过一投诚的小小县令;虽有功,却非嫡系良臣;一个外来者,本就不受他本部嫡系待见之人,却能常常近侍他左右,他多少属下夸功者恨不能找机会把我撕裂!”

  “于是,平静的几日过去了。突然有一日,我被他手下一大将骗走,酒半酣,竟活生生被射杀于校场之中。临死,我能想到,绝对不会简单地因为那大将酒醉玩心大起,把我小命给玩没了,这大将背后必定有着他的影子。不外乎夺人之妻,小小玩一出对他来说举手之间的把戏罢了!我突然死命地想起我的妻,那曾经的青梅竹马共天涯,那曾经沦落一条花船上做过花魁的苦命女人;她的命运,难道就该如此劫难重生吗?老天……”

  说到这里,男子竟久久无语。心酸处,只有他能自知。

  杨一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一个陷入过去的男人。在他来看,这是一段命运多舛而结局也悲惨的爱情;但不是故事的男女主角,他无法身临其境进入其中,和曾经听过无数的话本小说没任何区别,无法让他因此悲春伤秋。

  但,他依然丝毫找不出他如此针对钱媚儿的原因!他可以想象,钱媚儿曾经数个男人的死,和对方依然脱不了干系!难道是因为他的女人,以后投奔了别人的怀抱?所以报复?

  当然,一切不过猜测……

  钱媚儿也静静地看着他,也只是觉得,这个男人足够有情有义。生前,该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但,她无法将自己代入到角色中,更体会不了其中的感受;她更想问,那个女人的结局。

  “鬼门关。当锁魂小鬼将我扔进去,我回头一看,大门缓缓关上,锁死。我还有太多的牵挂,我想出去;紧闭的大门,让我意识到凡尘俗世与我从此隔绝,可我还放不下我的妻!”男子在这一刻,竟然无法再保持淡如水的平静,而是融合角色的不甘。

  “我使劲敲门,使劲敲,直到我筋疲力尽,没有任何人理会。于是,我坐在门后,坐了好久。”

  “当我茫然地起来,转身后;我漠然地打量着我眼前的一切,打量着代表从此和我妻子分离的另一个世界。”

  “我的眼前一片火红,遍地开满的鲜花,如一片红火的地毯,又倍感凄艳。我知道,这是一片传说中的彼岸花,花开彼岸的引魂之花;它直接开遍前方,开遍前方河流的沿岸,唯独中间空出一条石路,通往远处河面上的一座石桥,犹如一条火照之路。”

  “我迷茫地往前走,我无法欣赏它独特而凄凉残艳的美;直到,我抬头看到石桥上方的‘奈何桥’。听着涛涛的河水在吼叫,还有,里面如同炼狱的呻吟,我知道,下面一定是传说中的忘川河。”

  “我走上桥。即使绝望,对人世的留恋让我驻足,对妻子的牵挂让我徘徊;我不愿快速地走过桥去,面对下面所有的未知。于是,我停靠桥上,垂眼望进忘川河。只见涛涛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孤魂野鬼在煎熬、挣扎。虫蛇满布,腥风扑面。”

  “我看了好久,我没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在里面,而我能走在桥上……”

  “终于,随着时间的流失,我不想在这里停留了,因为停留也是一种未知……我慢慢走下桥……”

  “桥头,竖有一块石头,名作三生石。缘定三生,缘起缘灭。我忍不住再次驻足。三生石上面,写下各种不同名字;心有所念,我忍不住上前,也写下我的妻;我心想,有缘定三生吗?泪水迎面而下……”

  “忽然,有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打断我,只听她说:望乡台上鬼仓皇,望眼睁睁泪两行。小鬼,走到这里,且上高台最后看一眼你牵挂的人吧!阴阳两相隔,黄泉路上非无情。”

  “我转头看去,却是一个老婆婆,面前石桌上摆放一排碗,她正认真往每一个碗里盛水。我想,她一定是孟婆了!但她的话让我瞬间激动而欣喜,我赶忙看去,旁边不远处果然有一座高台,命曰望乡台。”

  “我压抑不住激动,匆忙望高台跑去;待上高台,我看见……看见……”

  “刚烈如你,何苦用一支发簪结束自己的生命?”

  说完,男子叹息一声,眼睛一闭滚滚而下一行清泪……

  女人的感性,使钱媚儿触动很深,似乎引起莫名共鸣。一对为情而痴的男女,果都做到了誓不相负!

  但杨一,他更想故事快些前进。任何爱情的悲怆,他认为,不外呼如此!曾经,他认为,活下去的勇气,应该比死都难。至于现在,他不愿意回想,也不愿意重新去衡量……

继续阅读: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途河里千年怨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血祭鲁班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