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得到杨一的指令,他必须得比杨一先完成一步才行。他顺手即从怀里掏出八张符纸,起咒穿入金钱剑身,随剑起舞。
说来奇怪,阴风任它肆虐,可老道脚下的一堆燃烧的纸钱丝毫不受影响,依然在不紧不慢地燃烧。再看其他七根柱子旁边的纸钱,依旧如此,只是有一堆被一块砖头砸得有些凌乱,却不影响它继续燃烧。
他剑舞如穿云过海,一剑插入面前燃烧的钱纸堆,挑起一叠燃烧中的钱纸。身体如同凌空鹞子一样翻转,燃烧中的纸钱将符纸一起引燃,犹如八道火箭一样脱离金钱剑身飞射出去,在空中形成八条火线。这八条火线不但直,而且即便遇到席卷而来的阴风也丝毫不受影响,似乎一点不受外界干扰,勇往直前。
滚蛋婆婆手上一停,突然睁开眼睛,簸箕因为不安而产生的颠簸晃动实在越来越大,而且她感受到那突然增加的八条不受阴风半点侵袭的火焰犹如要灼烤到她的心。
她用眼睛透过鸡蛋,而不再凭借感觉;飞行中燃烧的符纸让她瞳孔急剧地缩放,双眼整个凝聚成一对小小的黑眼仁,眼仁里还似乎不断地飘过符纸燃烧的火光。
簸箕越晃越厉害,犹如随时都要翻飞而起。滚蛋婆婆的眼内黑仁球越来越小,甚至小过豆粒,四周全是白眼胆,白眼胆逐渐浮现一条条纵横的血丝,编制成网,慢慢扩大,直到扩散为将整双眼睛布满,使双眼比豆粒还小的黑眼仁被一片赤红包围其中,眼珠也逐渐从眼眶里凸出……
飞行中的符纸依旧在飞,但突然之间世界如同静止,只剩空中还在飞行。几个人都可以感觉到,阴风如同瞬间静止一样,聂水师悬浮在空中的水好像静止一般,唐胖子刚收回手中的罗盘指针瞬间停止转动,无比沉寂;杨一的右手已经再次扬起……
而老道,在这瞬间根本没做丝毫停留,左手袖子里一把把小号金钱剑飞出,直追每一道符纸。
突然,唐胖子手里的罗盘‘嗡’地鸣叫,磁针犹如带上发动机一样轮转。众人连思绪时间都没有,只感觉四面八方的阴寒气息如海啸席卷扑来。
八道火箭终于飞贴上每一根柱子,尾随其后的金钱剑一一将其洞穿,只留一个剑柄露外面,剑身全部插进柱子。
簸箕里的鸡蛋瞬间失去应有的准则。速度如飞,其形状已经开始凌乱,不再固定于五星,幻化得奇形怪状,犹如随时都有可能有一枚鸡蛋将脱离群体一般。
即在金钱剑依次插入柱子瞬间,滚蛋婆婆两颗完全凸出眼眶的赤红眼珠,瞬间炸开——
“嘭——嘭——嘭——”簸箕里鸡蛋接二连三炸掉,蛋黄蛋白肆意飞溅。簸箕里压下面的红纸轰地燃起,燃烧起一阵糯米香,蔓延直整个簸箕……
“噗——”滚蛋婆婆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洒在簸箕燃烧的火焰上;整个身体被弹起,弹飞撞回背后墙壁上,靠墙壁缓缓往下落……突然,头顶墙壁上祖师的神像和神龛一起受震落下,砸她头上滚落她怀里……
杨一手上捏的线头也已经甩出去,每一根飞向的地方是最开始八把桃木剑被弹出所留下的洞口。而红丝线线头这次不止要扎进洞中,还必须深入下面,接触到链接每一根柱子的基石,使得夹住红丝线另一头的鲁班尺能通过丝线和基石形成链接。
聂水师忽然色变:“不……”
他仅仅有机会喊出一个字……毕竟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一瞬间而已……
可席卷一切的阴风,甚至让他来不及收回还凌空如冻结的水,早前能化一切的水这一瞬间有何用?当滚蛋婆婆将地下所有的阴气全部抽出,以玉石俱焚的姿态……聂水师只看见,阴风过处,第一根柱子连根而起,又在空中拦腰折断……
柱子和砖头齐飞,阴风共飞沙走石。
众人无不色变;狂风犹如席卷天地所过处寸草不留。其汇聚不是长龙一头更似九头妖孽,无数个脑袋张开巨口吐着腥红舌头欲吞天灭地,摧毁万灵。
四个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做出应变,只能眼睁睁看它席卷而来。四人站的方位并不一致,但那成型的几股飙风不会漏掉他们任何一个。迎面扑上来的瞬间,伴随着的还有飞沙走石和被一一掀翻起凌空旋转的柱子。
杨一很不幸,一根在空中翻飞的柱子正好一头砸在他肩头。若不是他当时还机灵地偏了一下脖子,那么被砸中的一定是额头。
“噗——”
一口鲜血激射而出。可射出的鲜血毫无意外地全被阴风返还他脸上,洒得整张脸一片鲜红。他随即感觉身体被彻底卷起,卷上身体的阴风犹如刺骨的寒流一般刺进他的身体,穿体而过……
空中,他的身体飞跃倒退,狠狠撞上背后一堵还没完工的砖墙上,砖墙轰然倒塌;可随即被撞破的砖石同样伴随他身体凌空飞舞。
终于,从又一道砖墙上破墙而出,他感觉屋子瞬间变亮;匆匆扫过,这间屋子的外墙墙砖尚未砌起,所以白日光芒亮敞射进来。
但来不及高兴,他抬眼看一根柱子斜斜倒下,还有一条横梁在楼顶上摇摇欲坠;只感觉阴风一扫而过,如他所愿并没有再次带走他的身体,倒是旁边砖石依旧在惯性飞舞,甚至有一块直接砸在他鼻梁,他也随即重重坠落地上。看那摇摇欲坠的横梁,由不得他多想,就地连续不断地翻滚……
“轰——”
有一道砖墙四飞五裂,一个黑影从砖石中飞出,重重地砸在地上。
老道剧烈地咳嗽,鲜血随着他的咳嗽一口一口沿嘴角溢出。他比杨一幸运,站的方向只有一堵墙就可以破墙飞出屋外,也没有被一根柱子砸肩头的悲剧,所以他脸上并没有被血模糊。但浸体而过的的阴风让他感觉自己身体发寒,寒透每一个角落,犹如一个被冰冻过的肉体。他脸色乌青,微微抬头,细雨洒在脸上;今天的天气真的不是很好,这个时候又下小雨了,整个天际阴气沉沉。
阴风,阴风破墙即散,这见不得天日的东西……
“轰——”
老道随声望去,不远处,砖墙四飞,又一坨影子被卷飞出,随即急剧降落。阴风如幽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黑影也因此重重地砸在地上。
“咳——咳——”
是聂水师,那样子和老道无出左右,铁青着脸。
两人抬起头,只听得里面各种声音回响,尚未建成的梁柱纷纷塌陷……
眼看他楼起楼塌,不过如此!
大门口,一阵还算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冯科长匆匆跑最前面,后面跟随一大队大头兵。他看着房屋中尚在纷飞或垮下的梁柱,目瞪口呆……
“小……小林子呢?”老道喃喃地问,因为直到现在,只有他和老道被阴风破墙出来。
“还有……杨师傅。”聂水师做地上一手撑地稳住身体,一手使劲压着胸膛;一说话,能看见他满口的血丝。
“这……这是怎么回事?”冯科长完全搞不懂状况。
“还有两个人。”老道有些愤怒,吼道:“还……还不赶快找?”说完,整个人剧烈地颤抖。
冯科长望着里面还没有停止的喧嚣,愣愣地,眼珠子都快鼓出来:“这……这怎么进去?”
“咳咳……”聂水师咳嗽一声,抬起压胸膛的右手指指:“背后……”
“去……绕过去……看看背后……”冯科长赶紧吩咐。
后面十几个大头兵接到命令,整齐答一声快速朝后方绕。
不多时,一个人从后方被四个人抬出来。
“报告,只找到一个。”
是唐胖子。一张乌黑的脸,甚至脖子处都一片乌黑,整个人瑟瑟发抖;嘴角血迹未干,怀里依旧紧紧抱着他的阴阳盘。
“小林子?”老道爬起来,有点蹒跚地朝胖子走去。冯科长赶紧上前搀扶,被老道倔强甩开,样子挺无辜。
老道半跪胖子旁边,轻轻拉开胖子的衣领,只见胖子胸膛直下,通体乌黑。
“如何?”是随即赶到的聂水师问。
“阴毒侵体。”老道士有点凝重。
聂水师手哆哆嗦嗦往怀里掏,最后竟然真被他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旁边的冯科长。
“喂他两粒。”随即转头对老道道:“还好,马上送回去用温水浸泡两天两夜,每两个时辰给他喂一次药。再修养半个月左右,当无大碍。”
“快,先送回。”老道赶紧催促冯科长。
“慢。”聂水师伸出一只手:“先给我们一人留两粒。”
冯科长倒出四粒。
“还有杨师傅。”聂水师补充道……
“杨一……”老道士终于再次抬头朝里面望去……
有时,人品真的很重要。比如现在,若不是聂水师提起,还不知道几时才能轮到他杨一!
几个大兵把唐胖子送走,看着里面逐渐回归平静,老道道:“现在让你的人进去,不论死活,都把他找出来。”
七八个大头兵纷纷朝塌陷的屋子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