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钱老爷的症状，老道继续娓娓而出……
“而钱老爷，本身的惊恐，也让他开始不敢入睡，排斥睡眠。昨天晚上，钱老爷终于再次撑不住睡过去了。当时钱大姑娘一直守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睡着。
可是不过一刻时间，钱大姑娘发现钱老爷的额头开始冒汗，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从额头里冒出，滚滚而下。钱老爷的整个状况，浑身开始发抖，似乎神经被死死绷紧一般，浑身发抖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连普遍病人难受中都会有的呻吟或者翻身或是用手无意识地捞捞等，通通没有。
据钱大姑娘的说法，钱老爷当时浑身上下绷得死紧，如同僵硬了一般；如果不是看见他还一直在冒汗，而且浑身上下有细微的颤抖，真很难让人不往坏处去想。”
“钱大姑娘只能让人送来热水，亲自用热毛巾给钱老爷敷，擦拭不停冒出的汗珠。可是在这过程中，钱大姑娘发现，钱老爷的汗水已经蔓延到整个身体，已经不再局限于额头，整个身体都在大汗淋漓外涌。
钱大姑娘快速用毛巾给钱老爷身子上也擦拭一遍，抬头看整张脸上的汗水又布满，于是她再次拧毛巾往脸上擦。”
“但是，就是这一擦，让她险些吓得将毛巾脱手。因为她的手停留在钱老爷鼻孔处时，根本没感觉到钱老爷有吐气的气息。她小心地放下毛巾，用手指再次试探一下，果然，不论出气和进气都没有丝毫动静。仔细观察，发现钱老爷整个人咬紧牙关，似乎都在憋着一口气一样。”
“钱大姑娘不敢再犹豫，赶紧用力将钱老爷摇醒。可没想到，钱老爷被摇醒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脖子一歪竟然昏厥过去。”
“钱大姑娘吓坏了，赶忙叫人进来。丁副议长从睡梦中被惊醒，快速从外面赶进来，看状况赶紧掐钱老爷人中，总算将钱老爷再次从鬼门关拉回来。”
“钱大姑娘赶紧让人再叫郎中，没想到刚刚醒来的钱老爷用虚弱的声音阻止了他，说郎中没用。”
“死里逃生，多日的睡眠不足，让他思想混沌。可是基本每一次刚被吓醒的时候，钱老爷会是最清醒的时候，虽然时间不会很长。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病，可能自己大限不远。可是这一次，他终于觉得，或许有别的可能；而且，即使阴司差人来捉拿，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也实在让他饱受折磨，他更乐意能走得干净没有丝毫的痛苦。”
“最让他疑惑的是，他的每一个噩梦，几天下来，没有丝毫改变，竟然是同一个梦。同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境。”
“钱老爷当时就将自己做的梦说出来，因为他怕自己再次迷糊过去，头脑又变得混沌；并且吩咐，别找郎中，找老道我来看看，或许反而会有作用。”
“据钱老爷说，几天以来，他每一入睡，所出现在他梦里的，都是一柄柄短剑。短剑凌空飞跃，每每他一入梦，一支支短剑就会随之进入梦中，对准他的身体各个要害，仅仅与皮肉间隔一线，堪堪要触及皮肉而不能。”
“一柄柄短剑头上就有悬空七柄，分别在左右太阳穴，头顶、眉心、人中、左右耳门。往下喉结处人迎穴、后颈风府穴又各一柄。再次往下前心后背左右肋各一穴位处又分别一柄，会阴会阳又各一柄总共莫约十五柄剑左右，锁住人周身，让人不敢有丝毫动弹。不论任何一个部位动弹，都可能引发全身而被剑尖戳中，让人不敢喘息。”
“面对梦里布遍周身要害的短剑，可以想象，在梦里的钱老爷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可是昨晚半夜我赶到这里时，也和你刚才来时一样，感觉不到有任何异样之处。后来听他们讲出钱老爷的梦中剑，我同样想不出半点缘由，真是闻所未闻的状况。”
聂水师也补充道：“我走你前面刚来不久。恕我孤陋寡闻，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杨一听过后，内心大感惊奇；但是，他不算丰富的库存里，同样没有过这样的记载，更别想有遇见过的可能。面对众人有些期冀的眼神，他摇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老道一向对杨一的深浅莫测，总有些认为杨一水深，所以问：“就没有从中捋出点蛛丝马迹？”
“钱老爷从昨晚醒来后就没有再入睡过吗？”杨一问。
连床上的钱老爷都在点头。其实说他多迷糊，还真不至于；但无法考虑事是一定的，却不妨做出不用过脑子的应答，这是睡眠严重不足的状况。
钱媚儿道：“他已经不敢再让自己睡着，因为昨晚，如果不是大姐把他晃醒，恐怕已经在梦中窒息了。”
聂水师道：“我们也不敢让他随意睡过去，就好像现在，钱大姑娘无时无刻地把他摇醒。睡过去后，我们没把握将他摇醒后还能有昨晚的幸运，昏迷后能醒过来。毕竟，我和老道也丝毫不明白这总是出现在梦中的剑，究竟只是巧合？从何而来，又是个什么性质。”
是啊！不懂，如果出事，谁又来担后果？但巧合？……杨一寻思着，他也不敢。何况钱老爷本身就排斥。
“梦中剑……”
“没有这么奇怪的东西。”老道思索着说：“我更倾向于人为，不过是我们都不曾有这样的见识而已。什么妖邪鬼怪作祟，如果瞒我老道一人兴许能蒙混过去，但如果同时在我们三个人的眼皮子下而不留蛛丝马迹，丝毫没留下点阴风邪气，也许只能是阎王亲自来索命。”
聂水师也点点头，对鬼怪一途，他有几分自信。
“不是鬼怪，论制人，我们三人中，相对而言杨师傅要专精一些。”
杨一对着老道苦笑：“您老总是抬举我。鲁班制人，是指主动制人，或有迹可循的反击制人。如今钱老爷的症状，是无迹可寻，无从着手反击。”
他到没有和老道抬杠的意思，说：“如果是人为，那梦里的短剑，就是被人所控制进钱老爷梦中的。十几支短剑，让钱老爷在梦中动弹不得，以至于精神紧张，只能冒汗而不敢有任何反抗，怕一动便撞上一支短剑。也许实际撞上也不会有事，但是人在梦境，很难说，那种恐惧一剑剑磨灭的是人的意志和神经；就好比现实中有十多支短剑锁死一个人，长久不敢动弹的结果，恐怕都经受不了多久。”
聂水师也跟着分析道：“所以最后的结果，有可能是人越不想动，越害怕，反而身体备受煎熬，哪里都想动弹一下活络活络经脉。精神崩得越紧，身体越难受，一直以最后为了让自己不动，甚至屏住呼吸……”
三个人对当前的状态仔细做着分析，希望能从中找出点什么门道，也许才能破门而出。
老道道：“我以为这其实就是对人神经和身体的一种双重磨灭，逐渐让人失去抵抗能力，在睡梦中窒息而死。所以，梦中的剑，真能杀人。”
面对大家骇人的目光，老道很平静。其实一切表象都能证明，梦中剑能杀死人，以致钱老爷不敢再睡着，就是怕一睡就再也醒不来，被活生生在梦中窒息而死。只是没有人总结出把它说出来放明面上而已，如今被他这么一说，放到明面大家才好像亲眼看到了那么十多把能杀人的剑摆桌上一样。
人总乐意去回避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就像人不会乐意朝前面看得见的河流里走，宁愿回头一头扎进黑暗中的悬崖。
老道接着道：“从钱老爷的情况逐次加重就是很明显的道理。刚开始，钱老爷的身体尚好，心智神经也并不脆弱，甚至如钱老爷这般人物，意志力和克制力都应该属于强者。所以梦中的剑，并不能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他的下意识会挣扎，以至于挣脱睡梦的束缚从梦里惊醒。”
“然而，随着逐渐地睡眠不足，身体也随之肯定一日不如一日。六十几的人，身体一垮实在太快了。所以他从睡梦中被吓醒的反应也会越来越强烈，因为他能从睡梦中挣脱，基本耗尽了他身体的心力和精气。但同时每一次入梦，梦中剑又何尝不是耗尽他的意志和神经？双重之下，他才会逐渐地一次不如一次。”
“直到昨晚，如果不是因为钱大姑娘，兴许钱老爷所剩的精气神已经不能从梦中挣脱束缚走出来了，会任由它摆布，活活被窒息到身体冷却为止。这一切，就是那梦里十几支短剑杀人的方式。”老道说，随着又补充：
“如果意志力和潜意识不够坚强和坚定的人，很难说能经得住梦中剑的几次折腾，有可能有人一次就被活活窒息在梦中。所以，梦中剑杀人的方式，也可以说是先杀死人的意志力和潜意识，弱化掉人的心灵为主肉体为辅，将处于脆弱中的人活活闷死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