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夏瑜手里亮出的折扇，车里的任长鸿忍不住抬手扶扶眼镜。他真的是一个相当秀气的青年，西装革履。
车门打开……
“先生……”
任长鸿挥挥手，让两个警卫退下。就凭这把折扇，他想起了很多，数年前，他还在省城时的回忆。那个女孩，克夫命的姑娘……
他没有说话；见到折扇，他知道它代表着什么。能拿着这把折扇站这里等着，他也同样明白其中的含义。他缓缓伸手，有些颤抖，从夏瑜手里‘抢’过扇子。
之所以是抢，是因为夏瑜并没有主动递给他。夏瑜又喊了他一声，也没得到回答。
任长鸿拿着折扇，小心地抚摸，仔细地翻看。最后，微闭眼睛，将折扇送鼻子前嗅嗅。但心里也有些发苦，就凭折扇保存的样式，和上面散发出的气息，应该是一直被封存好几年吧？
到不是多希望钱媚儿经常翻出来看，只消她别这么郑重其事地压箱底，随意搁一个地方都好；至少表明钱媚儿的心里放下了。而恰恰是压箱底，他可以想见，钱媚儿依旧没放下，记在心里。任家欠她的，她始终不会原谅。
“她……还好吗？”任长鸿艰难地出口，问夏瑜。
夏瑜略微愣神，点头。随即掏出怀里的信件。
冷风中，任长鸿小心地拆开信件。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什么缘故，手依然有些颤抖。
看完信件，他心里久久不能平息。曾经的承诺，一把折扇，他必须完成钱媚儿的一个要求。这是过去任家欠下的债，他私下给钱媚儿的承诺，算他能做的一点补偿。
“你还没回答我，她过得好吗？”
夏瑜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来，看着任长鸿的表情，老半天才说：“应该很好。她正在建一座姑子庙。”
“姑子庙。”任长鸿又闭闭眼睛，呼吸都缓慢了不少。可能，他在想钱媚儿换上道袍的样子。可能，他在想钱媚儿往后的一生。
至于这信上提的一百五十支短枪，他没去联想。钱媚儿要，不论是什么原因，拿回去当香火插姑子庙里都是她的事，他并不在意。
“你回去告诉她，我能给的承诺，完了。所以折扇也没必要还回去，免得压箱底被虫吃了，可惜。也许某一天，我会去她的姑子庙上一炷香。”
夏瑜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依旧老实地点着头，答应下来。
“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吧，你们还是来我这里找我，我会给齐你们想要的东西。”任长鸿说完，收好折扇，转身就走。他没有再上车，而是挥挥手让车先进去，他自己才有些寂寥地，慢步走进院子……
夏瑜和尹志强目送他进去，直到消失不见踪影，才回头对望，彼此都没有说话。
内心深处，都感觉，钱媚儿的过去，不知道有多深。任长鸿，这样的人物；折扇也收了。听口气，其中的关系很复杂。
“走吧。”尹志强道。
两人漫步走着，都有些寂寥。冷清清的一次接洽，出奇地影响人的心情。只因为一把折扇，换来一百五十支短枪；这个承诺，不可谓不大。但是，背后的故事，又有多大？没人知道，只压在心里。也不适合拿出来讨论……
两人走着，来到女子中学的外面，夏瑜的脚步停下来，愣愣地往里看。
里面出奇地静，总给人的感觉，学校反变成了姑娘的香闺，住着的总是深闺中安静的闺秀。其实，这样的学校，多的是神秘气息，却少了很多，应有的学校气息。
尹志强出奇地没有出口嘲弄夏瑜。在他心里，钱媚儿和任长鸿过去应该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吧？以悲剧结尾。所以他不说夏瑜，时间不对。
“如果一个姑娘，她刁蛮任性，鬼精古怪。明面上，我总觉得她那么不讨人喜；可她总能时不时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该怎么办？”
……
当丁副议长听到钱冀深和刘霸天的合作后，他并不多刻意，只是笑笑，领着婆娘带上礼物再次回到娘家探望老爷子。
钱素素问他：“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这样对你，你不寒心吗？”
丁副议长笑得很淡定，搂着婆娘的腰：“至少他有一点比我强，知道去争。这样也好，有我在旁边弥补他的不足之处，钱丁两家垮不下来。
这次我们过去，顺道看看老爷子，更多的是我想找他谈谈。他和刘霸天之间的私下联合，有些出格了；消息突然闹得满城风雨，恐怕没这么简单。这个烂摊子，需要我站出来表明一个态度，设法周旋，事情才不至于恶化下去。”
刘霸天这等人真是无孔不入啊！丁副议长心里思潮万千。他从来不想要一个分裂的地主集团，否则过去的努力基本白费了。可是肯定有人想看着地主集团分裂，但这个人绝对不包括刘霸天。至少现在的刘霸天，他需要一个完整的集团来一起顶着李县长。
问题来了，是谁会把消息捅出去呢？难道刘霸天和钱冀深的合谋这么不紧密，轻易就让外人知晓了？但现在满城风雨，也没看见刘霸天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事情越来越复杂，钱冀深那猪脑子，真会横生枝节给人不断制造麻烦……
钱素素只是用一双爱慕而又温暖的眸子看着自己的男人。女人一生的幸运，就是嫁了一个好男人。女人图个什么？有一个疼爱自己，愿意二十年如一日地疼爱自己，陪伴自己的男人。不需要太大的野心，生活无忧，有足够的空闲时间，足够了。
二十年的感情，他们一直维护得温馨如初。即使她只能生养一个女儿，她曾经主动给丁副议长纳妾，都被拒绝了。所以这一辈子，她觉得自己够幸运更幸福。
来到钱家堡，这次竟然被说唐风水和聂水师俩要求谁都不许见，只有钱忠能自由进出贴身伺候，负责各种饮食起居。说什么梦里剑的情况有了新的进展，但老爷子的身体却在急剧恶化中……
总之，状况不是很好也似乎开始变好，使得聂水师和唐风水很忙，钱老爷子也不能像往常一样见人。得保持一颗平常心，免得心情波澜起伏。
听钱媚儿的意思，她都好几天没进去过了，钱冀深等几兄弟更别想。本来钱素素的意思是怎么都要进去看看，即使让她一个人进去看一眼，但是被聂水师出来制止住了，徒留她一颗心的满满担忧。
“死不了，你们大可安心。但现在的情况，不能随意见人。”聂水师连解释都没给一个，说话硬邦邦的，转身就回屋里。
最后只能作罢。
“你大哥呢？”丁副议长问钱媚儿。
钱媚儿道：“听说你和姐来了，他没脸出来见你，躲他房里不出来。”
丁副议长苦笑着摇头：“他做事，什么时候能长进一点？”
钱媚儿看着他，突然格外的恶心。曾经风度翩翩的丁副议长，怎么看怎么变成道貌岸然。他说话向来不把自己当外人，总把钱丁两家捆绑在一起。以前觉得这样才是一家人，但现在的感觉，就格外想吐了。
“你们姐妹俩聊，我去和他谈谈。”他转身走了。
“你姐夫来，最主要的就是找你大哥谈谈……”钱素素一脸担心，说。
“我知道。”钱媚儿笑笑，把钱素素领走；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姐姐好可怜……
钱冀深听说丁副议长来了，恨自己今天没有出去。但事到临头，也无可奈何，只能把自己缩在屋子里，不敢面对。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钱冀深。
丁副议长见了大少奶奶和丫头，被问候了一声，走进钱冀深的书房。
“刻意多着我呢？”
“姐夫。”钱冀深浑身上下的毛孔，没有一个是安宁的。站书桌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和刘霸天合谋，并不是完全不可取；但方法上肯定有不可取的地方，否则不会闹得现在满城风雨。”丁副议长坐在钱冀深对面，就这么仰视着他。今天从丁家堡过来，他都不敢同往常一样随意，身边带足了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当了别人的靶子。现在关县风紧……
“姐夫，我……”
丁副议长打断钱冀深手足无惜的说话，道：“现在我只想你告诉我，你和刘霸天的交易，你给了他什么承诺？”
面对这样的质问，钱冀深说不出口，也不想回答。
丁副议长就这么盯着他，久久才说：“你和刘霸天的私底下交易，谁会知道？消息是你漏出去的？或者是刘霸天自己漏出去的？或者是被别人知道了？”
“不可能。”钱冀深肯定地争辩：“我没有理由把消息放出去，当时在场的就只有我和刘霸天，还有他的师爷彭清，也不可能被别人知道。”
“那就是消息从刘霸天那里放出去的。”丁副议长用手敲敲桌面，思虑半晌：“不管主动还是被动，消息都是从刘霸天手里放出去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他主动放出去的消息，会是一个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