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嘭——”
“嘭——”
几口大箱子被鱼贯太出落地,被人打开,敞亮的全是短枪。
杨一亲自把最后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半箱子银元。他抓一把在手里哗哗落下,看得人眼睛发直。
“兄弟们,枪在这里,三百多条。钱在这里,四五千半开。”
“今晚老子要救老子的女人,愿意跟上的跟上。干死刘霸天手上的一百多条枪,明天老子就坐他的位置,兄弟们想继续干木匠的干木匠,不想干木匠的就接管他的丽春苑、姑娘坊。老子们女人要睡,钱照样要分。一句话,干不干?”
“他娘的,怎么不敢干?三百多条枪还干不过他一百多条枪?人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兄弟们,都不是没有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我陈蛮子他娘的还真没想过做一辈子的匠人。”
“对对……干了,干了……人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们也要翻身当爷爷……”
“放过枪的全给老子上来领枪。今晚过后,老子们让关县的人看看,咱们匠人帮在关县,绝对有一席之地;谁他娘的不服,不服有种拿枪来挑老子们!”
“刘霸天算过求,李县长算过求,钱家地主窝子算个球,有三百条枪在手,关县还怕个球。”
“钱家不算,死的钱老头还是咱们杨师傅的老丈人;钱媚儿那娘们还是咱们杨师傅的小婆娘呢!”
“哈哈……”
尽情地带节奏,今晚不需要压抑,更不需要文质彬彬的老实人,更需要野兽,具有肆无忌惮的兽性的野兽……
“杨师傅说了,今晚刘霸天的十几房姨太太,谁抢到手谁睡……”
“杨师傅又说了,今晚过后,不管是姑娘坊的娘们,还是丽春苑的姐儿,管饱……”
“哈哈……”
“诶,没抢到枪的,没了。不过没有关系,有抢到枪不会用的,交给会用的人,没枪的人今晚也不会闲着,有别的事情要做。记住,今晚没有人会闲着,从明天开始,有女人大家睡。”软骨头是相当忙碌,脸上都是汗水。
“嘁——”有人可不乐意了:“没杀过人我还没开枪打过鸟啊?老子今晚就想亲自冲一冲刘霸天,听说他姨太太个个水灵;想想刘霸天的女人,老子就刺激……”
“对,要睡就睡刘霸天的女人……”
“要不要给杨师傅留一个?”
“屁,他有小老板娘呢!”
“那尹师傅呢?”
“夏师傅呢?”
“喂,还有我呢?”软骨头抽空插嘴……
“嘁……”
“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杨师傅有话说。”
翁嗡嗡地好半天才停下来,丫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杨一压压手:“今晚你们听尹师傅的,全由尹师傅给你们分工,我不会跟大家一起行动。”
“这……”大家都是一愣。
“因为我马上一个人要先进刘霸天的寨子。”杨一扬扬手中的鲁班尺:“我会有信号给你们;如果时机成熟,刘霸天说不定已经掌控在我的手里。”
“杨师傅,咱们三百多条枪强攻他,您何必亲自犯险?”
“不行,我女人在里面呢!而且,如果我冒险能够把刘霸天控制住,我们要想攻破他寨子,不用吹灰之力,值得。”
“可,万一有个意外?”
“这些不是你们该管的事。记住,听从尹师傅的安排。”
他转身走了,留给众人一个孤胆英雄的背影。不过他最好看着点地面走,否则小心形象尽毁。
当然,他的独自率先行动,深入虎穴,也确实让人担心……
夜,钱家堡。
曾道士带着徒弟正做夜道场,钱家的子子孙孙跪半间屋子。亲朋故友来相送,能在晚上留下来的,也都是一些近亲。毕竟钱老爷才‘死’去一天,白天来看一眼,是情分;晚上能守灵的人,都是晚辈亲人。
但这中间不包括钱媚儿,她是异类。说好今晚浑身都不对没有人敢怀疑她浑身正常。
她住的房子里,深处,她正在给钱老爷回复杨一的答复。
“他打定了……他打定了……”钱老爷迟疑着,似乎外面锣鼓翻天,和他毫无关系!
“连二郎山什么时候都和他搅和在一起了,恐怕关系还不是一般的深……你说这小子就真为了一个女人,不死不活了?”
老成精了的人,总喜欢往深了算。可是又怕算得太深,出入会大。不管怎么说,杨一始终只是一个小青年。再怎么沉的心,都有可能出现血气方刚的一面……
“就怕他跟我耍小聪明呢!让我今晚可以看戏,看他怎么打刘霸天?打起来李赫会无动于衷?任他两家龙争虎斗?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钱老头总觉得,至少杨一还没有单纯到,只为女人一怒,其他什么都不顾及了。这样,也太血气方刚过头了,和平时的表现绝对不想符。
“今晚刘霸天和李赫都很慎重,把大部分人都收缩在一起。”钱媚儿给他说了说外面的情况。
“我才死了一天,不会有轻举妄动的人。大家都收紧拳头,今晚反而会小心翼翼;什么时候打出去,大家都还没准备好。不过迎接别人打出来的拳头,力量集中后的他们会比谁都快;所以杨一选择的今晚,绝对不是一个好时候。”
“但他选择这个时候,却带有浓浓的人情味儿。”钱媚儿有些讥诮道:“肯定比不过您老铁石心肠,也少了一些能成大事的狠毒和果决,让人有点失望。但换位思考,作风不失为还有点人性。成与败,多一点温情比铁石心肠好,人有点血肉总是好的。”
钱老爷无动于衷。他知道钱媚儿是在讥讽他,曾经带给钱媚儿的伤害。但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事已经成为事实,回转不了。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在忍受着钱媚儿的冷嘲热讽,全家人都忍让着她的怪异;生怕多提,触怒她发病。
当做没听到,向来是他处理淡化这件遥远的事的最好选择;即使他内心里也有愧疚。
“楚汉之交,如果项羽少点人情味,坐天下的不会是刘邦。当然,天下也不可能再有霸王别姬的美谈。得与失,不该简单地用眼睛去衡量,各人的看法不会相同。”他选择一个故事两个人物来想结束掉钱媚儿对他的批判,肯对他心平气和一些。
“杨一这小子,平时故作阴冷,似有万千心机。这样的人,再单纯也不会单纯到冲冠一怒为红颜,放下其他不管不顾的地步。他怎么都该想顺带走点什么,才能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又略带迟疑:“……少年孤高心性,我老头子活着就对所有人都是一份威胁。提防着我?他恐怕是没有诚心跟我合作;分明给我使绊子,生怕多给我留几天时间?”
他希望多有几天时间,因为他‘死’得太突然,并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既然现在‘死’了,其实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可以瞒骗所有人。
只需要几天时间,这中间别人不动他也会让人挑拨。把地主财团挑乱一点,将一切隐藏在深处的各家棋子,千疮百孔的多年浓疮,全挑到明面上来,他有信心自己可以各个击破,最终收拾残局重新把地主集团拧成一根绳收回手里。
杨一让他可以不动,还表示不会揭穿他假死。鬼才相信;不揭穿有可能,如果杨一今晚真如意地弄垮刘霸天,并且自己损失不大,过后至少他也得大大地利用这个假死真相,或者反过来快速给他一击?
他认为,假如换个位置,今晚的事情落他头上,而且非得打刘霸天。打完刘霸天意义有多大?不反过来找地主集团狠狠再咬上一口,还能从此做无根的土匪?
现在的关县,除了他,稍微有点野心的有谁不希望地主集团烂成一片散沙?谁不指望趁机捞点果子抱进怀里?这种利益冲突下的所谓合作……
当然,如果现在他是杨一,肯定不会选择今晚朝刘霸天动手……
钱媚儿一愣,感觉老头子想得太深,以己度人。当然又觉得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
于是她讥讽道:“你又有多少真诚和他合作?”
钱老爷没有正面回答:“媚儿,如果我现在想让人通知刘霸天,让他今晚好生给这小子一点教训,最后不落一个两败俱伤都不成,最后李赫不得不也肯定得快速出来收拾残局,那就热闹了。”
“你想得美!别的什么都可以,但是我还不想让他死。”
钱老爷感叹道:“生你养你不容易,即使天大的错,你也不至于跟我白眼狼一辈子。不管怎么说,他三个人现在都是我钱家的敌人;当初刘霸天就是李赫设法弄进来的,现在正好该他出面,是打是扶都应该他去兜底。”
“哼……”钱媚儿冷哼一声,转回头出书房看书。杨一又不是她的敌人,否则他没有必要把今晚的行动如实告诉她。她能老实将杨一的底都漏给钱老头,这已经是一份挂着一份父女情分了。
钱老爷重重叹息一声,用手用力压了压桌子。
钱媚儿这里的确很安全,没有人可以发现他还活着。可是钱媚儿颇有点吃里扒外的意思,而传递消息的事情全仰仗她。她不乐意的事,她就会给截流,不给你放出去。这样的情况,钱老爷确无可奈何……